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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时间,新帝已经坐稳了皇位,大楚朝堂安稳下来,不提私下的暗潮汹涌,至少表面上是平静的。
而鞑靼,虽说二王子已经即位,但内乱依然没有结束,这一次鞑靼的内乱死了不少人,实力削弱不少。
前可汗,其三个兄弟,以及大王子和好几个部落的首领都死了,现在王位之争并没有完全结束,所以大楚是可以趁火打劫的。
而且这些年来边关虽没有大的战事,小冲突却不少,鞑靼越来越不把上国放在眼里,大楚连续三代帝王的驾崩都与鞑靼有关系,不说朝臣,就是跟先帝父子不和的新帝都恼恨不已。
所以朝中人心浮动,不少人都主战,想要一雪前耻,给鞑靼一个教训。
这其中有真心为国考虑,认为出战对大楚更好的,也有从自身利益出发,想从这场战争中拿好处的。
但秦信芳,彭丹和兵部尚书季擎都主和。
四位内阁,有两个主和,皇帝一时犹豫不决。
季擎的理由很简单,“陛下,大楚兵士居安日久,而且国库空虚,贸然起兵即便能打胜仗,那也是惨胜。”
秦信芳和彭丹的意见很一致,“新朝更替,民心不稳,此时应该休养生息,实不应该轻言战事。”
又不是鞑靼打到家门口必须反击,现在大楚国内的问题矛盾同样不少,他实在不想打仗。
主战派们却觉得这是难得的机会,不然等过几年鞑靼缓过劲儿来,焉知他们不会对大楚出兵?
从刺杀事件和这些年不断的挑衅中就看出他们狼子野心,贼心不死,这时候就应该冲上去把他们打趴下让他们不敢乱动心思才行。
局面一时僵持下来。
站在皇帝身边的太子看到他老师垂着眼眸身姿如松的挺直站着,他心中不由一动,插嘴问道:“老师以为呢?”
顾景云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看向皇帝。
皇帝也正抬头看他,笑笑道:“清和有何看法只管说来,这不过是私下的小朝会,便是说错了也不要紧。”
这是当他是小孩子吗?
顾景云平淡的移开目光,垂眸道:“微臣觉得以和为贵。”
这实在和他们认知的顾景云不一样,皇帝微微扬眉,这孩子虽然一直表现得温雅有礼,但他一直都知道这孩子有些睚眦必报,身为大楚官员和百姓,大楚被鞑靼这么欺负,依照他的性格不是应该主战吗?
皇帝等着他说理由。
顾景云却已经说完了,继续挺直了腰背垂着眼眸安静的站着,要不是他脊背不弯不折,皇帝几乎以为他要睡着了。
他只能无奈的开口问,“理由呢?”
“陛下真的要听吗?”
皇帝点头,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顾景云抬起头来,脸色冷肃,道:“陛下,臣这次一路西往南下,跨越了大半个大楚,不论是在才秋收不久的初冬,寒风大雪的深冬或是万物复苏的开春,一路南去北回,每天都能看到拖家带口或是独自流浪的流民,这意味着大楚不安。”
“臣问过那些流民和当地的百姓,还做了统计,臣一路上共询问过五百四十七户,他们去年缴纳夏税秋税后一年劳作所剩三成以下者占了四成,而其中所剩无几和举债者便占了一成半,这一成半除了卖儿鬻女渡过难关外其余大多数沦为流民。收获可以剩三成至六成者占了五成,而所剩超过六成者将将一成。”
顾景云黑白分明的眼睛抬头淡淡的看着皇帝道:“或许是因为臣所选的百姓太过穷困,所以这数据很不好看,但陛下,除了夏税和秋税,他们还需纳人头税,捐赋,若地方有令,他们还得服苦役,而这,臣都还没有从收入当中扣出。”
“虽然当着诸位大人的面说这些话很难听,但众所周知,大楚吏治浑浊不堪,如今朝中官员能拍着胸脯理直气壮地说从未贪酷的官员有几个?”
“百姓不安,国库空虚,兵士羸弱,陛下有把握在加征兵税和兵役后可以让本已经风霜加身的百姓忍下,不造反,不逃亡沦为流民吗?”
皇帝沉默。
顾景云的话说得很不好听,但他却怪不了他。
其余几位大臣心中不悦,不免有些不服,正想出声呛他,顾景云却突然扭头看向兵部尚书,“季大人,我大楚三军库房中军备还剩下多少?上次为全军更换武器车马是何时,共更换了多少,损耗几何?其中边关将士拿到了几成?”
季擎垂下眼眸,脸色暗沉。
大家都顺着顾景云的目光看向季擎,见状心都一沉,难怪季擎一直反对出兵。
顾景云又扭头看向户部尚书,问道:“春耕刚至,夏汛将及,除去这两项开支,国库能拨出多少钱粮以作粮草?”
顾景云目光环过诸人,问:“这一战你们计划打多久,投入多少人力?”
众人沉默,大家不是正在商量着要不要打吗,决定了才能去算这些呀。
不过户部尚书和几位大臣还是下意识的算了算开销,脊背不由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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