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军指挥能力仍然存在……备用系统开始启动……”他对着新传输过来的数据苦笑,“我们完成了任务,我们又没完成任务……新数据,目标,G4军港。”
许三多在巨大到空旷的车间奔跑,在车间上空的传输栈桥间隐蔽着攀爬,身下和身后,敌军同样沉默和有序,隐蔽和搜索。几个敌军从大门处包抄进来,几个敌军攀上了直梯,就要上到传输轨道,他已经进退无路了。许三多决定由连接各车间的栈桥转移往相邻的车间,他快速前进了一小段,怔住,这段栈桥中断了,一段废弃的栈桥,中间间隔了一个人力很难逾越的距离。人声和人影越来越近。
许三多站起来,连解下身上负荷的功夫都没有,他持枪在手,全力纵跳。跟找好的落点只差了一线之隔,他下落,消失在这处断裂的轨道之间。
我又出洋相了,又闹笑话了。
许三多消失了,从栈桥往地面下望是一个让人目眩的高度。
一个敌军出现在栈桥从车间里延伸的出口,他往外看了看,空无一人。
他还试图往前搜索的时候,警报凄厉地响起,搜索的敌军收队回师,他做了最后一个。
许三多僵硬地挂在栈桥之下,两手各握着步枪的一端,步枪的背带挂在断桥一端延伸出来的铁条上,那是他没直接摔下去的唯一原因。
摇摇欲坠的平衡。而且那根铁条已经被陡增的重量压得一点点下弯,枪背带也在一点点下滑,当它滑到尽头时也就是许三多摔下去的时候。
我应该呼救,投降。然后剩下的时间在敌营里度过,他不是敌军,这只是演习。
但他没有开口,敌阵地上的警报鸣响,那名守军离开,所有的搜索者都回师了。
许三多一筹莫展地看着。一颗汗珠先他掉了下去。又下滑了一小段,许三多在下滑中拼力保持住平衡。他看着一米多开外的断桥支架,他也许能用腿够上它,一旦够上它他就可以找到一个新支点,把自己解脱出这个窘境。
他试图用脚去够它,那看起来有点像耍杂技,但他几乎做到了。几乎,就是主角必然的幸运并没作用在我们的主角身上,在脚刚触到支架时,枪背带也彻底脱离了它的挂点。
许三多平伸着躯体下落,两只手紧紧抓着他的步枪。结结实实地落地,背部着地,钢盔和背包起了一定的缓冲,但那样的冲击远超出人体极限,许三多在冲击中瞳孔放大,他仍呈摔落时的姿势,也仍抓着他的枪,但眼神立刻就黯淡下来。
我还欠着钱呢……十九万八千六百零五十还有队长给过我他一月的工资……还有吴哲的衣服……
瞄准镜里许三多在下落,那是一闪而逝的事情。成才放下狙击步枪,茫然、难以置信,他下意识看他的队长,袁朗也正在使用他的高倍率望远镜,然后面无表情地放下。
S1小队在山野上休憩,成才忧伤地看着地面,吴哲在尝试重建联系,他的声音完全是惶急而嘶哑的。
“S1呼叫S3!S1呼叫S3!通报位置!”吴哲绝望地看了看炼钢厂方向。
袁朗边整理着装备,边看着成才,后者木然。
袁朗:“我已经后悔和你同队。你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您也看见了。”
袁朗:“看见了。许三多从高处跌落,目测高度十四米。”
“我和他,我们只是您用得上或者用不上的工具。”
袁朗:“他为什么不呼救?”
“我不知道。”
袁朗:“你知道。你们都是一种人,我们穿同一制式的衣服,用同一制式的武器,流一样的血,并且很不幸,在同一战斗小组。真是不幸,百万大军数年心血,人走人留抛家舍业,一切数据和非数据的结果都要在这几天检验,最后得不出一个公平的结果,因为我的战士要在战场上和他的朋友重拾友谊。”
成才张了张嘴,他出不来声。
“我想为了这一个结果,你、许三多,你们都付出过代价吧?这代价不仅仅是眼泪吧?也许还有汗水?也许还有血?也许还有很多你熟悉的人?熟悉的朋友?”
成才木然着,惘然着,痛惜着,甚至……伤逝着。
“你开始珍惜,可你真懂珍惜吗?不抛弃,不放弃,你倒记住了,你也这样告诉许三多,”袁朗近似轻蔑地比出成才当时比出的手语,“那么先想想,做到这六个字的人抛弃了什么,放弃了什么。想吧,现在。”
成才忽然往后一躺,头在地上撞出了重重的一声,他就那样躺在那里纹丝不动。
袁朗嘘了口气:“我的评价,你不合格,仍然。演习结束后回去吧,哪来的哪去,你和我们无缘……我很抱歉。”
吴哲轻声地道:“你最后为什么要那么说?你明明对他很有兴趣。”
袁朗看他一眼,同样地轻声:“再联络不上许三多就向G4进发。”
吴哲讶然地看着他的指挥官,后者走开,吴哲回头看了一眼成才,成才刚站起来,他现在在整理自己的狙击步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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