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钟,游苔莎也跟进去了。
“不对,”她说,“咱们一概不要来这一套。她要是进来了,就得让她见你——我没作什么怕人的事①。不过她既是不喜欢我,那她不会是来看我的,她只是来看她儿子的,那我怎么能给她开门哪?我不能给她开这个门!”
①“我并没作什么怕人的事”:此句后出各版改为:“见了还就得让她说短道长,因为那是她的高兴。”
姚伯太太又在门上敲,敲得比以先更响。
“她这么敲,一定能把克林聒醒了,”游苔莎接着说;“那么克林自己就会开门让她进来。啊——你听。”
他们能听见克林在隔壁转动,好像叫敲门的声音聒醒了似的,同时听见他嘴里说:“妈。”
“不错——他醒啦——他要去开门的,”她喘了一口松通气说。“你这儿来好啦。我在她那方面既是有一个不好的名声,那你就不要见她啦。我不得不这样鬼鬼祟祟的,并不是因为我真作了什么不光明的事,却是因为别人硬要说我那样。”
这时候,游苔莎已经把韦狄领到后门了;只见后门正敞着,门外就是一条穿过庭园的甬路。“现在,戴芒,我有一句话,”韦狄迈步向前的时候她说。“这是你头一次到这儿来;也得就是末一次。咱们从前,不错,曾经是很热的情人,但是现在那可不成了。再见吧。”
“再见,”韦狄说。“我上这儿来的目的,已经完全达到了,我很满足了。”
“你的目的是什么?”
“看一看你呀。我以我永久的名誉为质,我来并不为别的。”
韦狄冲着他致辞告别那个美丽的女孩子,把他自己的手吻了一下①,就往庭园里走去了;游苔莎在那儿看着他走过甬路,迈过路端的篱阶②,走进外面的凤尾草丛里(凤尾草都摩擦到他的大腿上),在草丛中间消失了。他完全去得无影无踪的时候,她才慢慢回身,把心思转到房子的内部。
①冲着……女孩子,把自己的手吻了一下:英国人的一种礼节。
②篱阶:用木板等作成阶形,安于树篱或栅篱两边,可使人过去而不使牲畜过去,以免开关栅栏门之烦。
克林和他母亲这番头一回见面,可能她在面前是他们不愿意的,也可能她在面前是多余的。总而言之,她并不急于跟姚伯太太见面。她决定等克林来找她,因此她就又回到庭园里去了。她在那儿闲待了有几分钟的工夫,还是没有人来找她,她就又回来,走到前门的门口那儿,想要听一听起坐间里说话的声音。但是她听不见有人说话,就把门开开,进了屋里。她进屋里一看,不觉大惊,只见克林还照旧躺在那儿,跟她自己和韦狄离开他的时候一模一样;这样看来,他显然是并没醒来的了。原来先前敲门的声音,倒是把他的觉一度搅扰了,叫他身入梦境,口说梦话,但是却并没把他聒醒。游苔莎急忙跑到门口,也不顾得给曾经那样诽谤诬蔑她的那个人开门有多难堪了,把门开开,往外看去。一个人影儿都没有。只有刮泥板①旁边,放着克林的钩刀和他带回家来那一把荆条;她面前只是那条空空的园径和那个半开着的栅栏门;再往外是一片覆盖着紫色石南的大山谷,在太阳地里静悄悄地搏动。姚伯太太已经去了。
①刮泥板:金属所做,安在门外,用来刮鞋、靴底子上的泥。
那时候克林的母亲,正往前走到山肩把路径给游苔莎遮断了的一块地方。她从庭园的栅栏门往那儿走的时候,脚步匆忙坚决,好像她现在要急忙躲开那地方,正和她先前要急忙走到那地方一样。她的眼睛一直往地上瞅着;她心里印了两种光景——门外克林的钩刀和荆条,窗户里一个女人的脸。她一面走,一面嘟囔着说:“这太难了——克林啊,他怎么就这么狠心哪!他分明在家,他可叫他媳妇把我关在门外头!”只见她嘟囔的时候,两唇颤抖,并且变得很不自然地薄起来。
她刚才只想要急忙躲开那所房子,所以急不择路,走的可就不是她回家最直捷的路径了;现在她四面看去,想要再回到那样的路上,那时候,她遇到一个小孩,正在一个山坳里采越橘,那小孩就是从前给游苔莎当火夫看祝火的章弥-南色。既是小东西都有被大东西吸引的趋势,因此他一看见姚伯太太,就老在她左右追随,不知不觉地跟着她往前走起来。
姚伯太太仿佛入了催眠状态似的跟他说:“小孩,回家的路远极了,咱们不到天黑是到不了的。”
“俺到得了,”她那个小同伴说。“俺吃晚饭以前还要玩玛奈勒①哪,俺家六点钟吃晚饭、因为俺爹六点钟回来。你爹也六点钟回来吗?”
①玛奈勒:徐文“marnal”,也作“mmarnhull”或“marnhull”,多塞特郡方言,一种村野人家小孩子的游戏,用九个黑色的石子和九个白色的石子或者九块粉块和九个煤块为之。详细见英国语言学家莱特的《英国方言字典》里所引。
“不;他永远不回来了;我儿子也永远不回来了;我那儿什么人都不回来了。”
“你怎么这样垂头丧气的呀?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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