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热!”韦狄喘着说,那时他们已经快要走到雨冢下面了。“咱们坐下歇几分钟吧,累死我了。”
说完了,韦狄就在柔软的凤尾草上面咕咚一下坐下,克锐也把灯笼和包裹放在地上,蹲着身子,蜷着腿,膝盖几乎触到下巴的样子,坐在一旁。他刚坐下不久,就把一只手伸到褂子上的口袋儿里;开始把口袋儿乱揪乱抖。
“你在那儿摆弄什么东西呀,噶啦噶啦的?”韦狄问。
“就是那些骰子呀,先生,”克锐说,同时急忙把手从口袋儿里拿了出来。“韦狄先生,这些小东西,真是了不得的神物儿!这玩艺儿,俺耍起来,不论耍到多会儿。都没有耍得够的时候。俺把它拿出来,看上一会儿,看一看它到底是怎么做的,你不怪俺吧?刚才在那一大群人面前,俺不好意思仔仔细细地看,恐怕他们要怪俺是个不懂规矩的野小子。”克锐说到这儿,把骰子掏出来放在手心里,借着灯笼的亮光,仔细把它们看着。“俺一辈子没看见过,也没听见过,这么小的东西,可藏着这么大的运气,有这么大的神通,这么大的魔力,”他接着说,同时入了迷的样子直眉瞪眼地看着那副骰子。那副骰子是木头做的,每个面上的点儿,都是用铁丝的头儿烧的;在乡下地方,骰子往往就是那种样子。
“你觉得,那些东西虽然很小,它们所包含的可很大,是不是?”
“对啦。韦狄先生,你说这东西,真是魔鬼的玩物①吗?要真是那样,那俺有这样的好运气,反倒不好了。”
①魔鬼的玩物:牧师讲道的时候说的。
“你现在既然把这些东西带在身上了,那你就应该赢点儿钱。有了钱,就无论什么女人都肯嫁你了。现在正是你走运的时候,我劝你不要让这个机会错过了才好。有的人生来就运气好,有的人生来就运气坏。我是生来就运气坏的。”
“除了俺,你还知道有别人生来就运气好的吗?”
“哦,有。我听说过,从前有一个意大利人去赌钱,刚一坐下的时候,口袋儿里只有一个路易①(路易就是外国的金镑)。他一直赌了二十四个钟头的工夫,赢了一万镑钱,把庄家都赢光了。又有一个人,赌钱输了一千镑;第二天他往股票经纪人那儿去卖股票还赌债的时候,他雇了一辆马车,赢钱那个人也坐在车里和他一块儿去,他们在车里没事做,就拿钱猜字猜漫儿解闷儿,谁输了谁就给车钱。没想到那位倾家破产的人倒赢了,那位债主不服气,就又接着赌下去,一直赌了一路。到了经纪人门口,车夫把车停住了的时候,他们告诉车夫,说叫他把他们照直儿再拉回去;原来那位要卖股票的人,已经把他欠人的那一千镑又赢回去了。”
①路易:即金路易,法国金币。法王路易十三时所铸。
“哈,哈——妙啊!”克锐喊着说。“再说一个——再说一个!”
“还有一个伦敦人,本来不过是个在怀特俱乐部①里当茶房的,他刚一开头儿赌钱的时候,只下半个克朗的注儿,以后慢慢地就下大注儿了,越赌下的注儿越大,后来成了一个大财主,在印度弄了份差事,一直升到马得拉②的行政长官。他女儿嫁了一位议员,卡莱的主教给他们的一个孩子作了教父。”
①怀特俱乐部:在伦敦圣捷姆司街,本为巧克力馆,始于一六九七年,后易主人,变为俱乐部,成了一个赌场。
②马得拉:印度地名。
“了不得!了不得!”
“还有一次,美国有一个小伙子,赌钱的时候,输了个精光。他就把他的表和表链子当注儿,表和表链子也输了;他就把他的伞当注儿,又输了;他把他的帽子当注儿,也输了;以后他把他的褂子当注儿,只穿着衬衫,谁知道褂子也输了。于是他就动手要脱裤子;那时候,恰好有一个旁观的人,佩服他的勇气,就给了他一点儿钱。他借着这点儿钱可就赢起来了。把他的褂子赢回去了,把他的帽子赢回去了,把他的伞赢回去了,把他的表,他的钱,全赢回去了。他出赌场的时候,已经是一个阔人了。”
“哦,太好啦——把俺听得都喘不上气儿来啦!韦狄先生,俺想俺既然也是那样的人,俺和你再耍一个先令试试看,好不好?这不能有什么乱子,你又不是输不起。”
“很好,”韦狄说,一面站了起来,拿着灯笼,四外找去,找到了一块平面石头;他把这块石头放在他和克锐之间,重新坐下。他们要更亮一点,就把灯笼门儿开开了,跟着蜡光就一直射到石头上。克锐放下了一个先令,韦狄也放下一个,两个就掷起骰子来。克锐赢了。他们又赌两个先令的,克锐又赢了。
“咱们赌四个先令的试一试吧,”韦狄说。于是他们就赌四个先令的,这一回,却是韦狄赢了。
“这种小小的过节,当然有的时候会落到运气顶好的人身上,”韦狄说。
“你看俺的钱都光啦!”克锐很兴奋地喊。“可是要是俺还能再赌下去,俺就一定能把俺的钱都赢回来,俺还能格外再赢哪。这些钱也是俺的就好啦。”他一面说,一面把靴子往地上跺去,把靴子里的基尼跺得铮铮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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