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
“是真的;那个怪青年文恩。”
“来跟我求婚?”
“正是;我已经告诉他,说他来晚了。”
朵荪默默地看着蜡烛的火焰,说了一声“可怜的德格!”跟着就把注意力转到别的事情上去了。
第二天的时间,都花在预备结婚的板刻事情上,因为这两个女人,都想把心思贯注到这上面,好躲开当时的情况里动人感情的那一方面。若干衣饰之类,又重新给朵荪收拾到一块儿;同时关于家务琐事的指导,也时时提及,这样,她们心里头对这次朵荪作韦狄的太太所存的疑虑,就掩饰了。
预定结婚的那一天来到了。朵荪先跟韦狄约好了,说叫韦狄到了教堂再和她见面;因为要是他们按照乡间普通的习惯,一同上教堂会,那别人就许会由于好奇而作出使他们感到不快的事来了。
伯母和侄女一块儿站在卧室里,新娘子正在那儿梳妆打扮。太阳的光线把朵荪的头发照得到的地方都映成一面镜子。她平常的时候,总是把头发编成好几股儿的。股数的多少,看日子的重要和不重要而定,日子越重要,股数也越多。平常的日子,她只编三股,星期日编四股;过王朔节、吉卜赛①之类的时候,编五股。好几年以前,她曾说过,说她结婚的时候,要编七股。她那天就编了七股。
①吉卜赛:见本书三四六页注①。
“我已经琢磨了半天了,我还是穿那件蓝绸袍子,”她说。“即便是这次时光有些凄楚,今天却无论怎么样,是我结婚的日子。”她说到这儿恐怕生误会,又急忙改嘴说:“我并不是说,时光,本身凄楚,我是说,有了那么些失望、苦恼,才到了今天,这里面有些凄楚。”
姚伯太太喘气的样子,简直可以说就是叹息。“我真想克林在家才好,”她说。“当然,你挑这个时候,就是为的他不在家。”
“有一部分是这样。我觉得我没把一切的情况都告诉他,很对不起他;不过,我不告诉他,既然是为的不让他难过,那么,我想我还是把这种办法实行到底,等到满天的云雾都散了,再把这件事的始末根由都告诉他也不晚。”
“你真是一个讲实际的小妇人了,”姚伯太太微微一笑说。“我愿意你跟他——也罢,我没有什么愿意的。现在已经九点啦,”她打断了话头说,因为她听见楼下的钟正沙沙地响起来。
“我告诉戴芒,说我九点钟起身,”朵荪说,一面急忙走出屋外。
她伯母跟在后面。朵荪从房门沿着小径朝着小栅栏院门走去的时候,姚伯太太无可奈何看着她说:“让你自己一个人去,太不对了。”
“我非自己一个人去不可么,”朵荪说。
“不管怎么样,”她伯母勉强作出高兴的样子来说,“我今天下午就去看你,同时把喜糕①给你带去、要是那时候克林回得来,他也许也去。我很愿意对韦狄表示一下,我并不记他的仇。过去的事一概都忘了好啦。好吧,上帝加福给你:我本来不信服那老一套的迷信的,不过我还是要那么办。”她朝着那位步步离去的女孩子扔了一只便鞋②,那女孩子回过头来,笑了一笑,又转身走去。
①喜糕;英国习惯,结婚席上最重要的食物为喜糕。须新娘亲切,在坐的都要吃一块,不能到场的亲友,要寄一块给他们。
②扔了一只便鞋,英国习惯,结婚礼成席散,新郎新娘要走的时候,亲友们都跑到门口,朝着他们两个扔旧鞋或便鞋,以及米和纸屑等物、便鞋是取吉利的意思。
她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看。“您叫我来着吗,大妈?”她的声音战抖着问。“再见吧!”
她看见姚伯太太老瘦的脸上泪痕纵横,就忍不住,回身跑了过来,同时她伯母也迎上前去,于是她们两个又到了一起。“唉,朵绥呀,”伯母哭着说,“我真不愿意叫你走。”
“我——我——”朵荪刚说出两个字来,也忍不住哭了起来。不过,她把悲痛压下去,二番说了一声再见,又转身走去。
跟着姚伯太太,就眼看着她那小小的形体,在披拂行人的常青棘中间,越远越小,往山谷上坡那一头儿去了,那个小小的形体,只是一片黯淡的褐色大地上一个浅蓝色的小点儿,孤孤单单,赤手空拳,除了自己那点勇气,那点希望,再没有别的护卫和保障了。
但是这件事情里叫人顶难堪的情景,却不是在这片景物上看得到的;这种情景,却是那个男人。
原来朵荪的堂兄克林,预先就订好了那天上午回来;所以朵荪和韦狄,特为选了那一天结婚,为的是免得朵荪见了克林,难以为情。要是原先那种让人寒碜的境况仍旧没有什么改进,那么对克林就是把他所听到的那些谣言承认一部分,也都很够叫人难受的了。只有二次去到教堂,完成婚礼,她才能抬头见人,才能证明头一次婚礼中止,完全是因为临时的意外。
朵荪离了布露恩还不过半点钟,姚伯就在同一条路上从对面走来,进了那所住宅。
他问了他母亲安好以后,接着说:“妈,我今天很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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