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都是顺的。”
齐大柱:“那要怎样才能让你信了我是真信?”
那女人:“你想办法去问那条船上的倭寇。倭寇的头叫做井上十三郎,他看上了我,要糟蹋我,我在自己脸上划了一刀。他接着带别的倭寇杀掠去了。留下的倭寇都没敢碰我。”
“不用问。我全信了。”齐大柱说着端起碗狼吞虎咽起来。
那女人看他这般模样,眼睛好亮。
一碗饭三口五口就吃完了,那女人起身接碗去给他盛饭。齐大柱把碗往桌上一摆,一把抓住她的手拉了过来:“我现在就跟你成亲!”说着一下抱起了她,走到床前把她放下。
那女人眼睛闪着亮望着齐大柱,然后目光一闪,望向门那边。
齐大柱笑了笑,刷地解开了外面的衣服,光着上身的膀子,大步走到门边,倏地开了门。
门边果然偷偷地站着好些人。
齐大柱光着膀子大声说道:“赌上床的赢了,赌不上床的输了。滚吧!”
和齐大柱那边相比,这里却是太安静了。
大帐中所有的人都退出去了,只剩下坐在大案前的胡宗宪和坐在一侧的海瑞。
烛火照帐,胡宗宪凝视着海瑞,海瑞也目视着他,一时沉默。
胡宗宪:“你的事谭子理都跟我说了,套一句俗话,真是‘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呀。今天你来不只是为了押运军需吧?”
海瑞站了起来:“部堂明鉴,卑职这次来有三件事请教部堂。”
胡宗宪望着他:“听说是你来,我把案卷文书都搬走了,找出了一部《全唐诗》摆在这里等你。翻看了一个时辰,给你找了一首,给我自己也找了一首。海知县,先听我念了这两首诗,再听你说那三件事好不好?”
海瑞平生深恶的就是官场一个虚字,这时见胡宗宪不愿与自己直言谈事,却搬出了什么唐诗,立刻便又联想到了赵贞吉。可毕竟胡宗宪在当时名声极大,而且正在前线督战,何况当时还派谭纶帮过自己,诸种原因使他不得不答道:“请部堂赐教。”
“古人的诗,我赐什么教。”胡宗宪站了起来,拿起一本唐诗翻开了折页处,“给你找的是高适做县令时写的一首诗。高适是个爱民的官,我读来送你。”说着捧起书便念了起来:“我本渔樵孟诸野,一生自是悠悠者。乍可狂歌草泽中,宁堪作吏风尘下?只言小邑无所为,公门百事皆有期。拜迎官长心欲碎,鞭挞黎庶令人悲!”
念完了这首诗,胡宗宪深深地望着海瑞。
海瑞从他那悲楚的声调和沧桑的目光中立刻感觉到了这个人和自己刚才的想象大为不同。尤其他将自己比高适,起意在“厌官”,破题在“爱民”两字上,同调之感不禁油然而生,立刻对胡宗宪深深一揖:“部堂过奖了。但不知部堂给自己找的是哪首诗?”
胡宗宪放下了手里这本唐诗,又拿起了大案上另一本唐诗,翻开折页:“我喜欢岑参。他有一首诗前四句可以明我心志。”说着捧读了起来:“万里奉王事,一身无所求。也知边塞苦,岂为妻子谋!”
海瑞这才似乎明白了胡宗宪先给他念诗的意图,心中有了感慨,问话便已亲近:“卑职可否向部堂请教那三件事了?”
胡宗宪浅浅一笑:“你可以问,但我不一定能够‘教’。”
海瑞:“听部堂适才念诗已明心志。卑职能否理解织造局和巡抚衙门将沈一石的家产卖给贵乡谊并非部堂本意?”
胡宗宪点了点头。
海瑞:“那部堂为何不制止?”
胡宗宪:“我无法答你。”
这便不能再问了。海瑞接着问第二件:“今年五月九个县闸口决堤,部堂以贪墨修河工款以致河堤失修的罪名处斩了马宁远常伯熙张知良还有李玄,是否另有隐衷?”
胡宗宪:“这件事的案卷都已上交刑部。按《大明律》,这样的案件如须再查,必须先请示朝廷然后到刑部调阅案卷。”
这是不教之教,海瑞怔了一下,接着说道:“承教。”
胡宗宪:“最后一件呢?”
海瑞:“请问部堂,郑泌昌何茂才以通倭的罪名将倭酋井上十四郎和淳安的百姓齐大柱等判令立决,部堂大人为何愿意亲派总督衙门的人前来帮我平反冤狱?”
胡宗宪:“既是冤狱,自当平反。”
海瑞:“既然平反,为何不追查到底?”
胡宗宪:“海知县现在不正在追查吗?”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那几个被你救出来又被你‘鞭挞的黎庶’现在都立了功,已编入戚将军的军营,你不想去看看他们?”
海瑞之所以爽快答应赵贞吉来送军需,其实也是为了能在胡宗宪处略略了解虚实。然而,这三件事问得如浪打空城,海瑞第一次领略了被别人的气场笼罩的感受,一时怔在那里。
“来人。”胡宗宪向帐外喊道。
亲兵队长走了进来。
胡宗宪:“你带几个人送海知县去见齐大柱那营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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