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里面透出光来。海母的哼唱声就在耳边:“阿母要歇了,歇得吗,歇不得……”
海瑞走到了卧房门口:“母亲。”
哼唱声停了,但海母并没有应答。海瑞只好静静地站在卧房门外,又唤了一声:“母亲。”
海母却又哼唱起来:“阿母要歇了,太阳就不亮了,月光也不亮了……”
海瑞不再犹疑,走了进去,马上便愣在那里。
海母抱着已经睡熟的孙女坐在床上,两眼望着窗外,眼中竟有泪光。
海瑞立刻跪了下去,磕了个头,抬起头说道:“孩儿不孝,让母亲伤心了。”说完站起来,便从海母手里去抱女儿。
海母抱紧了孙女,却依然不看海瑞:“做什么?”
海瑞:“母亲年迈了,不能无人侍候。儿子还是在这里陪母亲吧。”
海母这才慢慢望向儿子:“李太医说得好,或许这些年是我这个做母亲做婆婆的过分了……”
海瑞:“李太医怎能这样说?母亲,天底下唯有一个孝字没有对错。”
海母:“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呀……”
海瑞:“儿子正在壮年,儿媳也才三十出头。可母亲快七十了。是儿子侍母之日短,嗣后之日长。”
海母脸上露出了欣慰,也露出了慈祥:“李太医开的药吃了吗?”
海瑞停了一下,才答道:“回母亲,还没有吃。”
海母:“怎么不吃?”
海瑞:“也不争在这一日两日。母亲,今晚还是让儿子陪着母亲吧。”说着从海母手里抱过了女儿,转身走出门去。
海母望着儿子的背影,在那里出神。
抱着女儿刚踏进房门,海瑞便停住了脚步,原来海夫人已经站在门前,而且头上的发簪也又已簪好,身上也穿上并系好了外衣。两眼深深地望着进来的海瑞。
海瑞的目光躲过了她,望向抱在手里的女儿。
海夫人伸出双手慢慢从海瑞手里把女儿抱了过去,转身走向床头。
海瑞怔在那里,望着妻子的背影。
海夫人轻轻将女儿放在枕上,并不回头:“你出去吧。我们也要歇着了。”
海瑞又在那里站了片刻,海夫人依然没有回头,只是拿起了蒲扇在帐子里替女儿轻轻扇着,赶着蚊虫。
海瑞闭了一下眼,接着转过身走出门去。
大约走了不到三五步,海瑞猛听得背后的门“砰”的一声关了!
苎麻蚊帐已经放下,在外面可以隐隐约约看到海母这时已侧身面对床内躺下了。
海瑞轻轻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了。
每晚这时的功课便是给母亲背诵一段圣人的话。海瑞轻声说道:“母亲,今晚儿子给母亲背一段《孝经·广扬名章第十四》吧。”说着便背诵起来:“子曰:君子之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事兄悌,故顺可移于长……”
“今天我不听这一段。”海母在帐内打断了海瑞。
海瑞立刻停了:“母亲想听哪一段,儿子背读就是。”
海母在蚊帐内:“背下面一章。就是《谏诤章第十五》说臣子敢跟皇帝争,儿子敢跟父亲争那一章。”
海瑞怔了一下,少顷才答道:“母亲,还是另背一章吧?”
“就这一章。”海母又打断了他,“前面的就不用背了,背儿子跟父亲争的那一段。”
海瑞犹豫了片刻,只好轻声背道:“父有争子,则身不陷于不义。故当不义,则子不可以不争于父……”
海母还是侧躺在那里,说道:“给阿母说说,这一段是什么意思。”
海瑞有些犹豫,海母催道:“说。”
海瑞:“是。孔子的意思是说,父亲如果有了敢于直言的儿子,就不会做出不仁义的事情。所以当父亲做出不义的事情,做儿子的不可以沉默,应该向父亲婉言劝告……”
“不对。”海母在蚊帐中又打断了海瑞的话,“孔子明明说的是‘争’,争怎么是婉言劝告?”
海瑞:“母亲说的是,圣人在这里说的‘争’,也可解为直言抗争。可儿子觉得还是解为婉言劝告好些。”
海母在床上坐起了:“那下面一句‘臣不可以不争于君’也是婉言劝告吗?”
海瑞仍然温言地回答道:“回母亲,这里还是有所不同。”
海母:“有什么不同?”
海瑞:“有大不同。父亲不过一家之长,偶有不义之举,婉言劝告,纵然不听,不过一家之不幸。君主掌一国民生,若有不义之举,则民不聊生,甚至生灵涂炭。故为臣者必须直言抗争!”
海母:“你的意思是说阿母纵然有不义之举,不过你和你媳妇不幸。是这个意思吧?”
海瑞大惊,跪了下来:“阿母,义与不义指的是男人,母主中匮,不会做出不义的事情,圣人的话没有针对母子的意思。”
海母沉默了,好久才说了一句:“你父亲要是还在就好了……又快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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