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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之后,我和甘延寿有了芥蒂,见面也不再以兄弟相称了。虽然他没有权力处置我,但究竟是正职,一应和朝廷之间的文书往来都是他首先处理,我还真怕他会偷偷告我一状,那我的前途又泡汤了。所以,我在他面前也尽量表现出一副顺从的样子,我希望能和他达成和解。攻击康居的想法我早已抛之脑外了,虽然有时睡到半夜,倚苏的音容笑貌会在我脑中闪烁,有一天,她似乎在责怪我为什么没有随她去地府一起生活。她说:“现在我知道了,你们秦人的看法确实是对的,地府和地上并没有什么区别,我们还一样可以做夫妻。”
醒来之后我热泪盈眶,哪里真有什么地府?就算有,我也得杀了那个郅支单于再去陪你啊。
两个月后,乌垒城的修治工程结束了,各国的人马相继回国。乌垒城又恢复了我们刚来时的平静,直到有一天,长安的使者路过乌垒城,据说要前往康居,再次和郅支单于接洽。
随着使者来的还有一大批弛刑徒,都是因为犯罪被流放到乌垒城来做军中苦力的。
我们热情地接待了使者。有西域各国的按时供奉,乌垒城酒食倒不缺,我们陪着使者在一块痛饮。酒酣之际,我对使者说:“前使者谷吉已经被郅支单于杀死,但是郅支单于不肯承认,君这次去康居见他,只怕凶多吉少。”
那使者也满面愁容:“虽然如此,但是王命难违,奈何。”
甘延寿最近生了一场大病,至今还没有痊癒,这次是强自挣扎病体出来陪客。听了我的话,他不满地说:“使君这次衔王命出使,校尉君何必说这样不吉利的话。郅支单于既然不敢承认杀了谷吉,就说明他仍旧畏惧大汉,又怎敢再次胆大妄为呢?也许谷吉真不是他杀的也未可知。”
虽然感觉甘延寿的话是针对我来的,但我也意识到自己确实说错了话,于是歉疚地说:“汤胡言乱语,望使君勿怪。不过汤没有恶意,只是为使君感到担心而已。”
那使者倒是很宽厚,笑道:“校尉君不必自责,我也知道你并无恶意。”他忽然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大漠夕阳,豪迈地说:“其实就算死了也没什么,至少可以为子孙博得个封赏的机会,谷吉的儿子谷永不过三十岁,现在就已经是二千石的太中大夫了。”但是从声音中可以听出,他的豪迈听来有点勉强。
我和甘延寿相视无言,不知道用什么话可以安慰这位使者了。
第二天,使者继续西行。由于甘延寿病体不安,只有我代表他欢送,望着使者的车马逐渐远去,我也打马回城,顺便去探望一下甘延寿,顺便报告送行的情况。虽然心底不和,表面上礼仪还是需要具备的。甘延寿倚在榻上,和我漫不经心地说话,聊了一会,我看也聊不出什么,就要告辞,他忽然道:“校尉君,刚刚我在看新送来的弛刑徒名册,在其中发现了王翁季一家的名字,他好像是你的仇家罢。”
我身上打了个冷战:“什么,王翁季?他不是逢迎石显加官进爵,风头正盛吗?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甘延寿好像自言自语地说:“朝廷的事谁知道,升得快,跌得就快。车骑将军和陈府君都不喜欢他,总免不了抓到他的把柄罢。我也不知详情,你要有兴致,就去营房亲自问问。不过,你可不能公报私仇,虽然他们是弛刑徒,可也在戍卒的名册上。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还都曾是朝廷长吏,虽然现在落难,哪天詔书一来,马上又召回长安官复原职也说不定。如果死得不明不白,我没法向上面交待。”
他这样说,也许想跟我和好罢。我也会意地说:“君况兄,上次的事,实在是小弟的不对。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别放在心上。”
“唉,算了,老子一生征战,何必落到跟一个山阳无赖子一般见识。”说着他闭上眼睛,似乎不再想理我。
我只好说:“君况兄你好好养病,这几天我会代你处理文书等一应杂事的。”
他百无聊赖地说:“都拜託了。”
我辞别他,跑到庭院,翻身上马,向轮台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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