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儿保留。可是,有一天她治愈了我的创伤,用可爱的生硬语气对我说:
“既然我爱你爱得能在心里原谅你,能以说谎为代价在众人面前维护你,那么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有一点我觉得同样至关重要,那就是我可以在多大程度上相信她所谓的对我一见钟情。对此她有些发窘,似乎在她不可克制的高傲中,她后悔泄露了她一直珍藏的秘密。是神甫主动答应替她表白。他向我确认,那时他经常为爱德梅对“野孩子”的情意而训斥她。作为反驳,我告诉他有一天晚上我在花园内无意中听到他和爱德梅之间的密谈,我还以十分确切的记忆力向他复述了他俩的对话。他回答说:
“就在那天晚上,如果您跟随我们再往前一点儿,到了树丛下,您就会听到一场争论,从而感到放心,明白为什么您虽引起我反感(几乎可以说厌恶),却变得首先可以容忍,渐渐觉得非常亲切。”
“快告诉我,”我嚷道,“哪儿来的这个奇迹?”
“一句话就可以解释清楚,”他回答:“爱德梅爱您。她向我这样承认时,用双手捂住脸,仿佛羞涩、苦恼得难以忍受似地呆了一会儿;然后猛然又抬起头来,大声说:
“‘好吧,既然您一定要知道真相,那就告诉您吧,我爱他!就像您所说的,我爱上他啦。这不是我的错,干吗要为此脸红?我无能为力;这是命中注定的。我从来没有爱过德?拉马尔什先生;我对他只有友谊。可对贝尔纳却是另一种感情——一种如此强烈,如此多变,如此充满激动、怨恨、恐惧、怜悯、愤慨、温柔的感情,我压根儿不明白的感情,也不再试图去弄明白的感情。’
“‘女人啊!女人!’我愕然叫了起来,双手合掌,‘你像无底深渊,神秘莫测;自以为了解你的人是彻头彻尾的狂人。’
“‘随您去说吧,神甫,’她坚定地回答,嗔怪的语气中带着困窘。‘这个我一点也不在乎。我在这方面对自己说的,比您一生中对您所有的教徒说的还要多。我知道,就像勒布朗小姐形容的那样,贝尔纳是狗熊,獾,野人,乡下佬,还是别的什么?没有比贝尔纳更暴躁,更易怒,更狡猾,更凶恶的了。他是个刚刚学会签名的蛮子,是个粗鲁的人,认为能把我驯服成一匹瓦雷纳的溜蹄马。他大错特错了;我宁可死去也决不属于他,除非变得文明他才能娶我。我像期待奇迹似的,试着改造他却不抱什么希望。可是,无论他逼我自杀也罢,逼我做修女也罢,他依然如故也罢,每况愈下也罢,都不影响我确确实实地爱他。亲爱的神甫,您知道我这样吐露爱情,该是感到多么羞于启齿;当我出自对您的信赖,像个歼悔的女人似地匍伏在您脚下,扑在您怀里时,您不会以您的惊叫声和您的驱邪术来羞辱我吧!现在请您考虑一下;请您研究,斟酌,决定!病症是——我爱他!病象是——我一心只想着他,只看见他,今晚他不回来我就吃不下饭。我认为他比世上任何男人都漂亮。他向我表白爱情时,我看得出,我感觉得到他是真心实意的;这既冲犯我又使我陶醉。自从我认识贝尔纳之后,德?拉马尔什先生就显得又平庸又古板。在我看来,只有贝尔纳才像我一样自负,像我一样冲动,像我一样勇敢,但也像我一样脆弱;因为我每次让他受气时,他总是像孩子般地哭泣,眼下我想到他时,不由得也同样流泪。’”
“亲爱的神甫!”我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让我紧紧地拥抱您,直到您透不过气来,以报答您记住了这一切。”
“神甫在添校加叶。”爱德梅狡黠地说。
“怎么!”我紧握她的双手,像要把它们捏碎似的,“您让我痛苦了七年;如今却连几句安慰我的话都舍不得了……”
“别为过去感到遗憾,”她劝我说。“啊,像你当初那副样子,要是我不为了咱俩运用理智和力量,我们早就完了。天哪,今天我们会落到什么地步?你也许会为我的冷酷和傲气受更多的苦;因为从我们结合的第一天起,你就必然冒犯我,而我为了惩罚你,就会要么离开你,要么自杀,要么杀死你——我们家的人好杀,这是童年时期养成的习惯。有一点可以肯定,你必然成为一个可僧的丈夫,使我由于你的无知而脸红;你想压制我,我们会彼此碰得头破血流。这又必然让我父亲失望,而你知道,我的父亲先于一切!要是我在世上独自一身,也许我会很轻率地拿自己的命运冒险,因为我的性格有点鲁莽;可我父亲应当幸福,保持安宁,受到敬重。他使我在不受束缚的快乐气氛中成长,为我终生祝福;如果我反而使他的晚年失去幸福,那我就永远也不能原谅自己。别以为我像神甫所说的那样高尚、有德行;我在爱,喏,就是这些;可我爱得有力,专一,持久。我为父亲牺牲了你,可怜的贝尔纳!要是我牺牲父亲,上天会诅咒我们的,如今我们已得到报偿,彼此都经受了考验,不可战胜。随着你在我眼中逐渐变得高大,我感到我能等待了,因为我要永生永世地爱你;我不用担心看到自己的激情在满足之前消失,只有弱者的感情才会这样。我们是两个特殊性格的人;我们需要英雄般的爱;不打破常规我们就难免一起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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