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已经没电了。插着充了会儿电,陈一鸣她手机打开,从通讯录翻出许母的号码,帮她拨了号,开了免提。
黑衣男人忽从衣袋里掏出把匕首抵在许棠颈后,低声说:“得罪了。”
冰冷刀锋贴着皮肤,许棠头皮发紧,听见电话那端熟悉的一声“喂”,眼泪顿时涌了上来,她死死逼回去,笑着说:“妈。”
“哎哟你电话总算通了,我打了几天都是关机,许杨说你培训去了?你这孩子真是,怎么也不给我打电话说一声?”
许棠扯开一个笑,“走得急,公司封闭培训,手机直接没收了,没来得及跟你说。”
“那你什么时候培训完?这都二十四了,你什么时候放假?”
许棠心酸不已,喉咙顿时梗了一个硬块,“妈,这个培训很重要,我估计可能没法回来过年了。”
那边沉默了片刻,长长叹了口气,“行吧,你在外面也要注意身体,别太拼命了,身体健康最重要,也不指望你赚大钱。”
许棠哽咽,“嗯”了一声。
“那你现在在哪儿,下雪了没有?天气冷不冷?”
许棠正要开口,便觉颈后的匕首又贴紧了一分,“我啊,在海口呢,天气很暖和,你别担心。”
“那就好,家里下雪了,我买了两只老母鸡,本来还打算你回来那天宰的。”
“留着让许杨吃吧,他去大学也瘦了,得好好补补,”许棠目光微微一敛,“妈,许杨有我家钥匙,我给你买了对耳环,夹在我卧室书桌最右边抽屉里的最下面那本书里面,你到时候给他打电话,让他给你带回去。”
“我这么大年纪了,还戴什么耳环,你才工作,钱好好攒着,别浪费。”
又杂七杂八聊了些家常,许母最终挂了电话。
贴在颈后的匕首收了回去,陈一鸣将她手机收进衣服口袋,“吃饭去吧。”
这是许棠几日以来第一次下楼,餐厅上铺着洁白的桌布,上面摆着插瓶的百合,唐虹将菜端上来之后,意味深长朝着许棠看了一眼,自觉离开了。
陈一鸣脱了外套,将袖子挽起,手表摘了下来,拿起筷子夹了一箸菜,“想不想跟周险通话?”
许棠抬了抬眼,“我不会站在你的立场去说服周险,别费劲了。”
陈一鸣神色平静,“许棠,有一点你要清楚,我不动用暴力,不代表我不能,只是念及你我毕竟师生一场,我愿意给周险考虑的时间。“
许棠嗤了一声。
陈一鸣也不动怒,慢条斯理地吃着菜,“大家都是成年人,何必浪费时间。”
“浪费时间的是你,我告诉过你,周险不会答应的。”许棠直直看着他,“你之所以软禁我,不是什么顾及师生情谊,只是投鼠忌器罢了。你知道你跟周险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
陈一鸣动作停了停。
“周险跟你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不会用冠冕堂皇的话来粉饰自己的丑陋和野心。陈一鸣,说白了,你只是见识过周险的手段,害怕万一我出了什么事,激怒了周险,你反而会惹祸上身,”许棠急促笑了一声,“就你这样的胆识,还当什么绑架犯?”
许棠见陈一鸣没有说话,深深呼吸,接着往下说。
“刚刚认识你的时候,我觉得周险很可怜。同样的父亲,你们一个是天之骄子,一个却命如草芥。但现在我要更正自己最初的看法,”许棠盯住陈一鸣,“可怜的是你。即便你拥有最好的资源,也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而是过着跟你父亲一样可悲生活——娶自己不爱的女人,追逐随时土崩瓦解的虚荣和权力。”
陈一鸣目光微敛,神情仍是温和平静,“不用尝试激怒我。”
许棠笑了一声,“我不用激怒你。我说的这些话,你比我更明白。”
陈一鸣再不接腔,坦然自若地继续吃菜。
许棠盯着他看了片刻,搁了筷子,起身朝楼上走去。先时的黑衣男人立即跟上前去,待许棠进屋之后,将门反锁上。
许棠望着紧闭的门,长长叹了口气。
陈一鸣大她六岁,又在商界摸爬滚打多年,远远比她想得更为复杂和深沉,想凭着几句话就动摇他的意志,许棠自认也是太过天真。
但有一点许棠非常肯定,陈一鸣不敢动她——他与周险之间并未形成一个传统稳固的敲诈被敲诈的关系。
传统的绑架者勒索的东西,即便没有得到,也不会对绑架者本身的利益造成危害;但周险手中掌握的东西则不然。
传统的绑架勒索,是被勒索者忌惮勒索者;而在这件事情当中,周险和陈一鸣则是相互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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