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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赴月忙乱避开,欲盖弥彰道:“这是谢你上次带千糕坊的糕饼给我,一碗面而已,你别多想。”
裴江羡拖长了音调“哦”了一声。
空气中还残留着面的鲜香,他嗅了嗅鼻子,忽而正色道:“我身子底子好,小时候还吃过御赐的驱毒丸,倒是你,多注意些,别逞强,也别光想着照顾别人,自个儿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娘和蔺家人还在京城里等你,你是他们的精神支撑,绝不能出事。”
“嗯,”蔺赴月收拾着面碗,嘴上含糊地应了一声,“上次求您替我找个人,您……”
她想问那时含含糊糊的承诺算不算数,又觉得这时候问出口,有点携恩求报的意思。
但裴江羡若无其事地应下来,“找宋二的事我已经交代震麟,你放心,一有消息我就会告诉你。”
“多谢你。”
船舱里又寂静下来,船随水波荡漾,不时可以透过那方窗户看见天上挂的那弯弦月。
蔺赴月问裴江羡,“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在找宋二?”
“嗯。”
蔺赴月抿唇,“那您也应该知道我为何找他。”
裴江羡捏了捏鼻骨,似乎有些无奈,“昭明司替官家监察百官,耳目遍天下,再微不足道的事,只要我想查,就能传进我耳朵里。”
蔺赴月心头苦涩,又很想问为什么不为她阿嫂和哥哥洗清冤屈,但转念一想,他不是个坏人,他也有他的无奈。
天子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算是满心酸楚,也要记得这是赵家的天下。
蔺赴月忽然觉得索然,复又端起那只烛台往船舱外头走。
“夜深了,大人早歇吧。”
裴江羡望着那道纤薄的背影,心头略有无奈,但也无可奈何。
船就像只秋千,风大时荡得剧烈些,风小就缓缓摇着,初时觉得舒服,一夜晃荡下来,人都有点想吐。
二万爬去船头吐了好几场,人彻底虚脱萎顿下来,“小姐,我就怕自己没死在鼠疫上头,死在船上了……”
她小脸煞白地窝在蔺赴月身边,跟只蔫了吧唧的发糕似的。
蔺赴月替她揉着虎口穴位,斥道:“别胡说,整日里把死啊活啊的放在嘴皮子上,你又皮痒了是不是?”
她呐呐地不敢说话了,委屈地卷成一团,颇为无奈地问,“小姐,扬州城什么时候能好啊,又是地动又是鼠疫的,重建房子要很长时间吧。”
“是啊,”蔺赴月看着曾经疯跑疯玩过的街市毁于一旦,心头实在难过,“先将眼前这场瘟疫熬过去再说吧。”
这场鼠疫果然如甄佑才所预料那般来势汹汹。
不光因为杜家那两个仆妇私自出府,还因为今年扬州城粮仓闹鼠患,鼠疫是早先就埋下了伏笔的,眼下恰逢爆发,一夜之间就闹得个不好收拾的场面。
就昨儿一夜,接连两艘画舫上出现了腹泻呕血症状的难民,岸上帐子里的人也发现了三四个身上长黑斑的。
才到中午,就死了两三个,那尸体也不能留,照着甄佑才的意思烧了了事,为此那几个病患的家人还闹了一场,闹得四处鸡犬不宁,府衙里的人焦头烂额。
扬州知州陈方见事态严峻,称病不肯出自家门,一应事务都交给了杜石淼。
杜石淼是个任劳任怨的性子,一力揽下了一切,也日日暴露在危险之中。
蔺赴月心疼舅父,终究不肯置身事外,第二日就上了岸。
她从画舫上出来才知事态远比她想得还要严重,难民中已有不少人出现了鼠疫初期的症状,为了防止疫情外泄,杜石淼命人封锁城门,这在百姓们看来,无异于彻底放弃他们。
那些身体好的日日跑去城墙上闹,吵着嚷着要出城,杜石淼没办法,只能带着杜长风去那儿平息民愤,可就算说干了口水,也阻止不了这些人。
最终还是裴江羡带兵围了人,才勉强让他们闭了嘴。
可聚众闹事的人越来越多,兵士与百姓难免起冲突,还失手伤了几个人。
一时之间民声怨沸,连裴江羡都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而城东难民聚集的地方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连几天,出现症状的人越来越多,每日焚烧的尸体也越来越多,这座城的空气都变得污秽焦霉起来。
一同是昨日开始发高热的,一到夜里那身上就跟着了火似的,怎么着都降不下来。
甄佑才来看,确认是染了鼠疫无疑。
如今疫病已在城中传开,他不仅要照看杜老太太的病,还得日日出来巡诊。
那件粗布褂子都穿得泛白了,他也没时间换,因为熏艾熏得勤,每日里身上都是清苦的药味。
他说一同身边要有人近身照顾,蔺赴月白日里一句话不说,晚上却悄悄进了一同的帐子。
一同那会儿正好清醒着,急声叫她出去。
蔺赴月在盆子里搓手巾,又将冰凉的手巾盖在一同滚烫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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