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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赶来的裴江羡迅速带人封锁现场,连带着吴尚书都叫人以剑指着,以防他做出什么伤害官家的举动。
人心惶惶之中,官家怒而扬眉,“这个李长肃心思不正,今日究竟发得什么疯!裴卿,给朕好好的查!”
“是!”
裴江羡垂手肃礼,却在抬眸时将目光落到太子身旁的魏征身上。
黎川世子似乎很惊慌,但那缕惊慌却又不触及眼底,叫有心人看出一丝促狭的意味。
裴江羡咬了咬后槽牙,侧头朝着太子点了点头。
昭明司的人很快将李长肃全身翻了个遍,另有一小队人马驱马出城,直捣李府内宅。
今儿个这除夕夜宴定是没法子继续吃了,官家肃穆坐在上首,既不叫退也不作其他吩咐。
如此寂静沉默了一阵儿,人人心中都极为慌张,相熟的不免面面相觑,掖着帕子挤眉弄眼,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阿耶贵妃忽而“哎呦”一声,将众人目光都引了过去。
官家亦侧目。
贵妃抚着心口,朝下头指了指,“陛下您瞧,吴尚书还跪着呢,他向来是忠君爱国的,想来这回是太怕那个逆贼伤了您,才急躁了些……”
官家垂首,指节一下接一下地敲着座椅扶手,有半晌没说话。
蔺赴月暗暗盯着吴尚书的背影,又调转目光看了看贵妃。
吴尚书急躁行事,颇有种杀人灭口的意思,官家这般敏锐多疑的人不会看不出来,所以他心中有气,故意撂着吴尚书不管。
可是这阿耶贵妃……究竟是真的头脑简单,还是在尽力保全吴尚书……
“陛下。”
蔺赴月被急切的脚步声惊醒,看向门外。
一个昭明司的探子高举着一样东西进来,叩倒在殿前,“陛下,从李长肃宅中查抄一封信,请陛下过目。”
官家扬扬手,裴江羡亲自将信纸呈递到官家手中。
大殿中的刻漏滴簌作响,屋外风声愈急,卷着一丛雪花斜扑进殿内,打在守门的小内宦脸上、睫上,冻得他几个瑟瑟发抖。
那封信上写了什么?
官家的脸色越来越沉,直到最后“啪”一声将发黄的宣纸拍在案上。
怒极反笑,他冷哼一声,“好一个李长肃!”他猛地站起身来,“裴江羡,传朕口谕,即刻查抄李府,李长肃的尸体悬于东市一年不许摘下,李家人,格杀勿论!”
裴江羡一怔,殿中众人皆是一怔。
除夕夜,若非大罪,天子不该降下这么严重的惩罚,那信上究竟写了什么……
太子有督察之责,当即跪倒在地,哑着嗓子道:“父皇!高祖皇帝立下规矩,除夕乃除旧迎新之日,若非通敌叛国之大罪,不可抄家啊!”
太子一跪,众臣皆跪,一时间昭华殿中黑压压伏倒一片。
官家看着脚下一片沉绿重红,有些疲惫地捏了捏鼻骨,随手将信纸扫落地上,“太子你为他求情,那你倒是看看他写了些什么狂悖之语!”
太子捡起手边的信纸,一触到纸上那几个字,眸子不觉瞪大,连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覆小人心。”
一句诗信手写就,其实并未指名道姓是谁,可试问在座诸位谁不知道他暗讽的是当今天子呢?
先帝圣肃皇帝在位时一直未立太子,待到晚年时群臣请愿,求官家早立国本,那时朝上呼声最高的乃庄王赵长立和彼时还是雍王的赵长钰。
赵长钰出身显贵,本该是最合适的太子人选,但先帝却在奏朝之时当众斥他情绪反复,阴险狡诈。
那年除夕,先帝赠他的诗便是这一句……
未成帝之前的耻辱被人当众揭开,官家愤怒到不知如何发泄,只想着绞死这等逆臣泄恨。
可太子略定了定心神便猜出此事绝不简单。
“父皇,儿臣知道您生气,可不久前摘星塔塌陷,随之而来的便是太后病倒,民间传颂的那个预言不可不信……儿臣求您,为江山社稷,不要再造杀业。”
裴江羡微微侧目看向太子,有心劝他言尽于此,却也不好多语。
太子便是这样,心中装的从来都是江山社稷,屡屡忠言逆耳,也终归难得陛下喜爱。
所以自古以来纯臣难做,靠的就是良心。
“杀业?哼,朕这一生,手上沾的血难道还少吗?怎么?太子你这般阻拦,莫非也觉得李长肃说得对?”
“儿臣不敢……只是……”
门外跑来一宫人,顾不上请安,急声道:“太后呕血不止,奴婢斗胆,请陛下速去瞧瞧!”
官家再顾不得其他,苍老的背影急速朝殿外走去,到底是没给李家其余的人定下罪行。
贵妃,太子亦追随着官家匆匆离开,留下一屋子人松了口气,凛了一整晚的肩膀松垮下来。
这个除夕不太平,这场闹剧以太后的病重收尾,不可谓不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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