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作孽不可活!”想起黄兴忠十七岁那年,把驴拴在他家窗棂,晃如昨日,太阳一晒,那种臭烘烘、骚烘烘的味,就弥漫开来,不用吸鼻子,也闻得见,别人恶心,张一山偶尔调过脸,在风缝中闻得见,鼻子起二节。
“老不死的,说谁呢!?”刘铁牛自从参加联防队,日月就过得崭新起来:过去看不起他的人,开始巴结他,一直对他吆五喝六的老丈人,开始破天荒喝酒会叫上他,有时还给他敬烟,谁说马蹄靴子,不可以倒着穿?
“我自言自语,我在自家门口,管得着吗?”张一山老了,一脸皮囊,腰弯得象虾公。
“嘿!嘿嘿!你个老东西,屎尿一裤裆,连个人种也没留下,你还牛气上了!跟你一般大的,早他妈到地下听地狗喊了,你咋还在这世上活受?你他妈到底留恋什么?我浪费一颗子弹,送你去老家得了!”刘铁牛举起枪,把枪栓拉得哗啦。
“别介!”陈仲秋把纸扇压在枪上,“你瞎呀,你没见他一脸土色?这是要死的象征,你看他腿肿得,一如棒槌,三肿三消,把腿翘,说说,老东西,你胡沁的是什么意思?”
“我说什么了?我忘了!”
“走吧!我等着,看着你死,等着你葬!”刘铁牛收了枪。
佘传忠仰脸看见喷薄而出的太阳,眩目,晨鸟,浮世的清风,和着潮湿的露水,听着从不远处热闹的黄花甸子传来的初使的噪音,他长长舒一口气,经年不识风尘,秋哗变,冬暴戾,春虚拟,夏狂野,在岁月扑面而来浑噩里,嬗变的风从不同方向吹来,揉皱了软弱情怀,撩拨起了欲望的尘埃,解了心结,散了愤怒,自以为四季分明,一切都是印象之中那个陈旧的模样:见过天蓝,看过天乌,听过风号,被娇羞的雨淋过,闭上这双拙眼想想,分辨不出噪音的泾渭,切切嘈嘈,他又仿佛听见张一山那呓语般的声音:活瞎了!活瞎了!呓语般混沌不清,自从张的女人象一片秋叶寂静死去,就经常大小便失禁,张氏是特别注意了,如履薄冰一样小心,没有糊涂到什么不知,但每次都势不可挡无知觉堕落在裤裆中,佘传忠从这象煎饼一样张氏自己撬开的语缝中,参悟出点儿什么,他曾经自以为聪明绝顶之举,现在看来:是活瞎了!黄兴忠贼一样,急急把土地这个沉重的包袱甩给他,当初他还以为拣了个大便宜,现在看来那句俗语就应验了:房是羁绊地是累!自己拣根绳索,把自己脖子套上了,放着城里衣食无忧的生活不过,三六九跑到这乡来,心烂烂掉在这片土地上,没有了包袱的黄兴忠,象个游侠,来无影去无踪折腾,虽没有听到更多有关黄兴忠的长长短短,但他相信黄氏不会消停,一定还在按照自己的方式折腾。
自从日本人打进来,庄稼虽丰收在望,但日本人的爪牙,诸如陈仲秋之流的,就象螃蟹一样,四肢挓挲,象只灵性的苍蝇,隔三差五,会不请自来,嗡嗡自鸣得意,在他的头顶上乱飞、盘旋,淫荡、坏坏地笑着,笑出颤抖、哗哗如水从断裂悬崖上坠落摔得粉身碎骨放肆豪横暴戾的笑声,这笑声象从水面上飘流而下的椽子,横冲直撞,冲击着你的耳膜,想躲躲不开,这是你的劫数,你可以灵性弹跳,甚至是动作堪称完美,但你的极限就是被撞击,把危险传递给你。随着嗡嗡声此起彼伏,危险声象钩在绳子上吊环,剧烈荡漾,象荡秋千,声乍长乍短。
果不其然,陈仲秋半阴半阳着脸,坐在马上,把露水下烂泥拧碎,墨镜后,忠奸难分的笑容,手下一大帮人,苍蝇围拢来,象堆翻拱的蛆,七嘴八舌,举起枪,吓唬他说:“佘老头,我上天跟你说的事,你怎么样了?”
“我……我……”我还没有想好!”左右为难,怎么着都是割肉。
“我看你是不想在黄花甸子上混了,敬酒不吃,罚酒就有点为难你了,这儿土地虽肥沃,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在这儿获得大丰收的,你上了黄兴忠的当了,怪得了谁?黄兴忠是个什么样的主?你不知道,贼一样,偷了人,还得让别人感恩戴德,他逍遥快活去了,把这么个包袱扔给你,别人要想从他手中诈出个芝麻,得拿三个绿豆来换,他说抗日去,一个泥腿子,拖家带眷,你信他?你看看:我手下这帮子人,脾气急,耐心又差,你要是听我的,那就是马马虎虎的事,我陈仲秋是个江湖中人,所以……”话说一半留一半,“你懂的!收队!”拨马头就走。
佘传忠两鬓虚汗,一道道象天然的河流,弯曲,双肩耸动,不由自主抽搐,他感到了危险越来越近,茫然不知所措。
“老爷,这就是个吃人饭不拉人屎的畜生,不用理他,你把白花花的大洋给他,还不如……”刘老黑就是一头闷骚的驴,黑黑的,壮壮的,象牲口,跟佘传忠好多年了,平时话不多,远远跟在主人身后,有时看不过眼,插一两句话。那双眼,象钉子,把虚伪叮出蚊子从皮子下吸出血。
“你狗日的,那句话是痰,还是煮熟的大米饭,一骨碌咋又咽回去了?让老子恶心!”唾沫星四溅。佘传忠这时悔呀,土地成了他的累,黄兴忠甚至是轻蔑地把包袱甩给了他。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佘传忠望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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