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自有消息泄露、各庄遵逐,不知不觉间竟将这“模破补”当成金科玉律一般,许多人甚至都忘了最开始的题目了。
陈闽师道:“绣既已毁,再要模、补,都已落了下乘,不过硬展技艺罢了,离绣道远矣。老身潜心思索:沈女红师傅之所以在即将完工之际自毁佳作,多半是对刺绣有所不满,因为达不到她心目中的水准,所以宁可毁了。既然沈师傅有所不满,老身便从此处入手去想,寻思着刺绣与画作本不相同,要想将画作复现,里头便有几个大难关要解决,问题可能便出在这里,老身虽然自不量力,却也想到了另外一种复现《西洲话旧图》的途径。此绣太过匆忙,怕是连上品都及不上,但徐老先生说了,他只想要一个答案,我福瑞德这幅绣,里头已有老身的想法与回答了。”
她说到这里才停下,请徐博古上前一观
徐博古再次洗了手,上前细观——他眼睛不好,所以要靠得极近才能看见,再加上以手触摸,且看且摩且思,良久道:“这是‘补画’法?”
陈闽师答道:“正是!”
粤绣有八门二变,最后两“变”字其实不是两种针法,而是将基础八法之外的各种新创手法都囊括进去,而这“补画”法是画与绣的结合,绣地上绝大部分地方都用针线刺成,只有小部分地方以笔画补充,这样一来就解决了一些刺绣难以完美展现的难点。
徐博古摸了许久,不停点头,对众人说:“陈宗师用心之深、变体之妙,令人衷心赞叹!此绣虽然仍不是徐某心中之答案,却是开创了另外一条路子,只是正如闽师所说,刺绣用时太过匆促,以至于此绣未臻化境。徐某不才,能否恳请闽师在广潮斗绣结束后,依此立意再细细绣一幅出来,我必亲自携回,想必沈苏州见了此绣,必然欢喜无限。”
他的这个评价,显然已超乎前面对泰奇、昌平诸庄了。
陈闽师欣然道:“徐老谬誉了!等斗绣结束,老身自当闭门再绣一幅《西洲话旧图》。”
刺绣到了超品,针工反而成了最基本的东西,能否决定其上限的一是立意,二是名人评价,三是绣品本身的传奇性,如果一幅绣品在诞生与流传期间有故事、有传奇、有争议,其声价必定十倍百倍往上。
这一瞬间福瑞德的庄主都已经想好了:回头等广潮斗绣结束,除了请陈闽师闭关再绣之外,还要再高金聘请书画名家进行画补,此绣在今天立意时已得,若等绣成之后再得到沈女红的认可,或就有机会让福瑞德出品的《西洲话旧图》进于极品之列!想到这一点,他都激动得手都有些颤了。
旁观的乡绅贤达、丝商绣贾再次交头接耳,纷纷对那幅还未面世的补画式《西洲话旧图》显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此后诸庄陆续献绣,却都已乏善可陈,有两家其出品甚至连上品都颇为勉强,徐博古为人厚道,倒也为之遮掩一二,但心中却已定下排名。他眼睛几盲却又“目光如炬”,所评高妙而公道,各庄无不钦服。
看看只剩下茂源、康祥、凰浦三家,黄谋心道:“广茂源要交白卷,凰浦那边也不知高眉娘会出什么奇招,我还是抢在三弟前面献绣吧。”
便出列拍了拍手掌,陈贵师领徒弟走了进来,展开一幅绣来,众人一看,再次呀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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