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上面正放着一面腰牌。
阎知义看了一眼,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都凉了。
‘首揆大学士严’!
竟然是内阁首辅严嵩密令吴家选人刺杀陆远?
捅破天了这是。
“竟然是严阁老。”
沈炼看了一眼震惊的阎知义,反而言道:“不是。”
“啊?”
“吴家人这么说,明显是诬告。”沈炼沉声解释道:“姑且就算是严阁老密令吴家人刺杀陆少傅,那么刺杀韩部堂的人又是谁?如果也同样是吴家人所为,那么为什么相同的位置、相同的弩机,韩部堂被透胸射杀,而陆少傅却毫发无损。”
“陆少傅是穿了软甲。”
沈炼被气的直翻白眼。
这个阎知义真是在南京享福的时间太久了,连这些基本的常识都忘得干干净净。
只怕如今满脑子全是女人和银子了。
“能够透胸而出的力道,一个软甲,扛得住吗!”
阎知义也觉脸红,可还是坚持道:“说不准刺杀韩部堂的另有其人,不能只因为这一点就说严阁老没有丝毫嫌疑吧。”
“没错。”沈炼嗯了一声:“确实不能只因此来断定此案,因此沈某还要去搜查杨公府对面另一处有阁楼的人家。”
阎知义颤声问道:“那一家,又是什么身份。”
“礼部郎中郑亨泰。”
一听这个名字身份,阎知义人都麻了,双目无神的看向沈炼。
“你也打算抓人审讯?”
“有嫌疑,当然要抓!”
阎知义索性一拱手:“我的沈百户,你想要疯且去疯吧,恕阎某不能奉陪了,皇命大于天,你想抓谁抓谁,但是阎某要告诫你一句,你只是奉皇命,圣旨也只是让你来查刺韩案,没说你就是钦差,就有生杀予夺的全权。
你这般疯下去,早晚要把自己搭进去。”
沈炼冷哼一声:“阎将军,既食君禄当担君忧,你乃锦衣卫世袭廕封,代代受皇恩,如今却只想着明哲保身,你对得起皇上吗。”
阎知义也动怒道:“沈百户,你不要忘了你今日为何会成为一个锦衣卫。”
闻听此话沈炼顿时怔住。
这沈炼曾经是一名进士!
嘉靖十七年同三甲进士出身,曾一度做到礼部员外郎,可后来因为性格太刚硬,上怼皇帝下怼夏言、严嵩,被嘉靖气的除去功名,贬作锦衣卫经历。
可是这个遭遇并没有让沈炼幡然醒悟,他该骂的人继续骂,该劝谏的话继续说,于是一贬再贬,就成了今日这般,区区一个百户。
此番阎知义说出这话来,也勾起了沈炼心中那些个尘凡往事,不由得慨然一叹,随即正容道。
“大丈夫生于世,有所为有所不为,若事事畏之如虎,凡所开罪权贵、上司之事皆唯恐避之而不及,那么就不配继续为官,更不配谈为君分忧的话。”
“夏虫不足语冰。”阎知义懒得再和沈炼做口舌之争,转身便走。
这沈炼明显要把案子闹大的,他是管不了了。
爱咋咋地吧。
——
西苑精舍,嘉靖望着黄锦带来的一堆南京来的弹劾奏疏,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个沈炼,把事情闹得那么大?”
“现在南京城里满城风雨,沈炼已经不仅是查刺韩案,他的盘问什么都有涉及,因此南京的官员们怕了,担心有谁扛不住恐吓乱说话,这才有今日奴婢这上百道劾疏。”
黄锦微笑着回话:“都盼着皇上能抓紧将这个沈炼撤走呢。”
“撤?朕为什么要撤他?朕没有选错人啊,他一个、那个杨继盛、海瑞也是这般人,脑子直,有胆魄,能成事。”嘉靖志得意满的微笑:“听说那陆远也坐不住了,竟然亲自跑到北镇抚司大闹了一通。”
“是的。”
黄锦看了一眼嘉靖,揣测着后者的心意言语:“这个陆远实在是太不是东西了,他竟然敢如此狂妄,沈炼是主子钦点去南京查案的,抓的人也都是钦犯,他竟然敢张嘴要人,心里对主子还有敬畏之心吗。”
“可能他不是为了要人。”嘉靖倒是有不同看法:“而是为了压一压这个沈炼的气焰,不能让这个沈炼在南京继续这般搅风搅雨。”
“主子这么一说,奴婢顿觉豁然开朗。”黄锦捧了一句:“那,这么多的弹劾,司礼监该怎么处置?”
“全部留中。”
嘉靖嘴角勾笑:“让这个沈炼继续闹下去,朕要的就是他闹,闹的越大越好,陆远人往浙江巡视都被他折腾的回了南京,可见朕的打算已经实现了。”
黄锦也跟着笑了出来。
可不吗。
刺韩案的真相和真凶到底是谁其实嘉靖压根就不在乎。
他要的,是靠着这件事吸引住陆远乃至整个南京官员们的精力,好借这个机会,让锦衣卫和东厂的人手在江南迅速渗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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