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人便被带了过来,李庆安正在看一株植被,见主人过来,便站起身笑道:“可有去年留下的?”
老人会一点汉语,他见李庆安年轻,便以为只是个小军官,便点头笑道:“有的,请军爷随我来。”
众人跟他来到一座小院,小院十分简陋,三间泥坯屋,围墙也是泥土夯成,不到一人高,院门十分破旧,裂开大条缝隙,院子里有一棵老胡柳,小院的另一边搭满了葡萄架,时值五月,嫩绿的葡萄枝蔓爬满了藤架,小院里十分阴凉舒适,老人连忙拿出十几只胡凳,招呼众人坐下,又让老伴倒了几碗凉茶端来,舞衣和如诗如画也进了小院,坐下葡萄架下休息,看得出她们也十分喜欢这葡萄架,聚在一起指着葡萄藤低声议论着什么。
李庆安也坐了下来,这时,老人捧出一堆緤花放在李庆安面前,“军爷请看,这就是去年留下来的一点,其余都织成白叠布卖掉了。”
李庆安拾起一个看了看,绵苞较小,倒像一只蚕茧,不是后世看到的那种大朵棉花,纤维显得略短,呈灰白色,这种棉花是最早从埃及传到大食,再由大食传到西域,是非洲棉,而后世看到的那种棉花确实产于美州的美州棉,虽然不是后世看到的那种棉花,但还是让李庆安十分欣喜,他其实要的是棉花本身,倒不一定要棉布,他心里清楚,白叠布只能走高端路线,真正大面积在大唐推广是不现实的,毕竟麻布直到数百年后都是难以取代,只是到明朝朱元璋强行推广,棉布才真正取代了麻布,富贵人家是用丝,贫苦人家则用更便宜的麻布,白叠布在北庭价格就不菲,再长途运到内地,要比麻布贵得多,如此,贫苦人家谁会用。
老人用手剥去里面的籽,虽然他剥得很熟练,但看起来还是很费力,他笑道:“这东西就是剥籽麻烦,收获后我每天都要剥到深夜,一百斤能得到六十斤实緤就不错了。”
李庆安笑了笑又问道:“不知你家里还没有白叠布?”
“我自己织了一端,我去找找看。”
老人跑进屋去取布,这时,小院外一片嘈杂,一名士兵进来禀报道:“使君,蒲县县令求见。”
“让他进来。”
脚步声响起,外面匆匆走进来了五六名官员,蒲昌县的县令、县丞、县尉、主簿四大员都到了,蒲昌县的县令姓吴,庭州人,四十余岁,显得十分精明干练,他在北庭春猎时曾带县中子弟去过金满县,故认识李庆安,他带领众人一齐施礼道:“参见使君!”
李庆安摆摆手笑道:“吴县令不必客气,我并非正式视察,不好意思,把你们惊扰了。”
“军爷,我找到了。”
老人笑呵呵抱出了一捆百叠布,却一眼看见了县老爷,吓得他丢下白叠布便跪下:“草民拜见县老爷。”
“老人家快快请起!”吴县令连忙将他扶起来,在节度使面前居然跪拜自己,他感到几分尴尬。
老人见李庆安还端坐在那里,便急嚷道:“军爷,这是我们县老爷,你快起来,把位子让给他坐。”
吴县令一怔,不由苦笑一声道:“老人家,这位是我们北庭节度使,你不知道么?”
老人呆住了,在他眼里,北庭节度使就是皇帝,这个年轻的军爷居然是北庭皇帝,他‘扑通!’跪下,砰砰磕头认罪,“大老爷,我眼睛瞎了,你大人大量,饶了我吧!”
李庆安瞪了吴县令一眼,他连忙扶起老人安抚道:“老丈待我很好啊!给我凳子坐,还给我倒茶,我很感激。”
老人战战兢兢站起身,“多谢大老爷,这是白叠布。”
他慌忙要拾起白叠布,却因为太紧张,险些摔倒,旁边亲兵连忙接过布,放在桌上,白叠布有一端,一端是五丈,主要用于丈量布,而一匹是四丈,却是用来丈量绢,李庆安让两名士兵慢慢将布展开来,舞衣和如诗如画也好奇地围了上来,“李郎,这是什么布?”舞衣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布。
如画却见过,笑道:“舞衣姐,这是白叠布,比麻布稍好一点,却贵得多。”
李庆安仔细看了看,也不由有些失望,这幅白叠布织得相当粗糙,还比不上后世的粗棉布,真像如画所言,只比麻布稍好一点,他笑了笑道:“我从前在大食也见过白叠布,他们那里织得很细,不过这布虽然粗了一点,但很保暖。”
舞衣天生对白色的东西情有独钟,她拉了一下李庆安,低声对他道:“李郎,这布我喜欢,买下来给我,好吗?”
李庆安点点头,对老人笑道:“老丈,这布就卖给我吧!”
老人吓得他连忙摆手,“大老爷想要就拿去,可不敢收钱。”
李庆安见老人家里十分贫苦,便对亲兵道:“留下十贯钱!”
他又对吴县令道:“现在去蒲昌县看看。”
说完,带着舞衣她们便走出了院子,一行人从田间小路走上了大道,老两口赶出来,拥在院墙旁,呆呆地望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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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昌县位于西州盆地的最东面,是去安西的必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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