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还未天明,楚国的众人就忙碌起来。
罗奢穿戴整齐,衣裳收拾得没有一丝多余的皱褶。他在室中对着铜镜看了看,正整理头冠,忽然从镜中瞥见了翦。
他回头,翦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小小的身体站在摇曳的松明光下,两只乌黑的眼睛望着他。
罗奢这才想起来,自己一忙忙过头,都忘了翦该怎么办。
“翦,舅父今日要去王宫。”罗奢转向他,道,“你想留下还是随我去王宫?”
翦想了想,问:“王宫?像父亲的宫室一样么?”
罗奢微笑:“不一样。王宫更大,你不是想看白狼羸兽么?里面都有。”
翦的眼睛浮起一道光。
晨曦微光,楚国的车马从人穿过镐京连绵的街道,跟在众多使者贵族的行列后面进入了王宫。
王宫的房子有红色的瓦,建得也比楚地的更高更大。还有那些人,各色的衣饰,装饰各异的车辆,还有车上堆得小山一般的各地珍鲜,翦看得目不暇接。
罗奢与接应的小臣见过之后,清点货物,又带上当面献给周王的珍品,最后整理了一下衣冠。
“驭甲!”他对驭者说,“你带公子去林苑,照料好,勿疏失。”
驭甲行礼应下。
“林苑?”翦抬头。
“王宫珍苑就在林苑。”罗奢道,“舅父要去见天子,出来之后就去寻你。”说罢,他弯下腰,冲翦莞尔一笑,“勿被白狼叼了去。”
翦望着他,嘴一抿,难得地笑了起来。
驭甲来过许多回镐京,对王宫很是熟门熟路。
他不必小臣带路,驾着车一路带翦走到了林苑里。
秋觐之时,外面来的臣子和使者往林苑游览,守卫并不阻拦。翦一路上望见游苑者不绝,有男有女,也有像他一样年纪的小童。
可是,驭甲没有去过珍苑,驾着车在林苑里走了好久也没找到地方。
“公子,真要去看异兽么?”驭甲苦笑地问翦。
“要去。”翦点头。
驭甲无奈,正思索着找人问路,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喊声:“噫!这不是驭甲么?”
他望去,见是一名与他相熟的王宫圉人。
驭甲笑起来,忙将马车停住,与圉人打招呼。
圉人笑嘻嘻地上前,看到翦,讶然道,“这是?”
“这是公子翦,我奉上卿之命,带公子来看白狼和羸兽。”驭甲忙道,“你可知晓白狼羸兽在何处?”
“白狼和羸兽?”圉人笑道,“王宫里没有,这些珍物都在辟雍呢。”
“辟雍?”驭甲和翦都愣了愣。
“是呀!”圉人道:“你想,这可是天子居住之所,篡养白狼那等猛兽,冲撞出来如何是好?”
“如此……”驭甲谢过圉人,为难地看向翦。
“公子,白狼羸兽都不在此处呢。”他说,“就在苑中转转如何?”
翦默默地看着树丛,不言语。
驭甲无奈,见留在原地也无事可做,就当他默许,轻叱一声驾车前行。
林苑中无非有些花木水泽,翦生长在楚地,对这些东西毫无兴趣。驭甲带着他驾车在林荫中转了一圈,翦无聊地望着,加上晨间起得早,没多久他已经觉得困了。
驭甲慢慢着驾着车,回头想同翦说些什么,却发现翦已经趴在车上睡着了。
驭甲只得把车停下,从车上拉起一张毛毡给他盖起。
“驭甲!”这时,一个声音忽又传来。他望去,见是自己的老友庖丙。
庖丙一面笑一面向他走来,“我见今日秋觐,就知道你会来,你……”他话才说一半,驭甲连忙招手示意他噤声,将他拉到一旁。
庖丙讶然,这才发现车上的翦。
听驭甲三言两语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庖丙又笑起来。
“圉人说的确实,那些珍兽不在王宫。”庖丙道,说着,压低声音冲驭甲笑,“不过我那里有壶酒,如何?你我许久不见,饮两杯?”
“饮酒?”驭甲道,“不好吧?我听说天子不许饮酒。”
“那是天子吓唬那些个贵族呢,怕甚。”庖丙不以为然。
“可……”驭甲不放心地看向车上的翦。
“无妨。”庖丙了然一笑,指指树丛那边露出的半边草庐,“看见不曾,你都来到我舍前了,你们公子在此安睡也能照应得到,误不了事。”
驭甲这才放下心来,随庖丙兴致盎然地朝草庐走去。
翦其实并未睡得太沉,马车的硬板硌得他不太舒服。驭甲和庖丙窸窸窣窣地离开之后,他睁开了眼睛。
深秋时节,树木的叶子都已变作金黄。微风中,细碎的阳光穿过树梢落在翦的眼皮上,只觉一晃一晃的耀眼。
他坐起来,四下里瞥了瞥。
四周静得很,鸟鸣清脆,翦能听到隔着树林那边传来笑闹声。望去,树影掩映,远处奔过几个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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