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陋彼蝉蜕悲埃尘(二)
鲁元果然料事如神。不过短短数日过后,御医便言说傅从仲宿疾难医,现如今已然是病入膏肓,药石无功,粗粗算来,顶多再活上两日。听得这消息时,流珠正在理政殿的偏殿里,但见高座之上,那无比尊贵的男人淡淡然点了点头,毫无动容之色,听罢之后,便令御医退下,转而与金玉直等臣子继续商讨起北面战事来。
流珠默不作声,只竖耳细听,却原来有了葡桃国的新式火器之后,战事连连得利,然而却也令傅辛愈发忧虑起来——洋人有这样厉害的东西,若是有一日,他们自海外攻了过来,抑或是转而扶持大宋的敌人,那该如何得了?
又有一世家出身的老臣忧心忡忡地上谏,说是自从皇商携海外货物归来之后,京人便以洋货为稀罕之物,洋布洋衣、洋人吃食在汴京之中卖得红火,如此一来,本土的货物便受了打压。这白发老头儿颤颤巍巍地道:“官家有所不知,单单辣椒一食,在这短短一两天内,便几乎垄断了城南街市,可谓蔚然成风。老臣去买煎饼也好,喝口汤也罢,商贩总要问一句阿翁要不要尝个鲜,加一撮辣椒。这事情虽小,官家却需以小见大啊。”
他这般说法,实是有些好笑。傅辛清了清嗓子,随即道:“袁先生言重了,不过是样吃食而已。”
“岂止于吃食!”那老臣痛呼,还打算再说些佐证,傅辛却已然有些不耐,只惦记着那阮氏已在偏殿里候了将近一个时辰,而他也已经和这群臣子议政议了整整一个半时辰,其间并无歇息,实是有些疲倦。
他草草交待了些,收了尾,随即便挥了挥手,令诸位臣子退下。
傅从嘉最后一个动步,稍走了两步之后,又停下步子。傅从谦心上微凝,也跟着停下脚步,想要看这位皇兄又要与父亲说些甚事,而傅辛自然也注意到了,只一挑眉,随口玩笑道:“从嘉又要说些什么?朕不是同你和从谦,将你二人的婚事安排说了个明明白白了吗?还听不够?”
傅从嘉稍一犹吟,随即轻抬下巴,直视着座上君王,朗声道:“孩儿想去看看从仲弟弟,不知爹爹可要同去?”
傅辛这才想起方才御医所说之事,下意识一怔,随即面如常色,故意吁叹了一声,假作十分倦怠地哑着嗓子道:“你同从谦先行去罢。朕一会儿,与皇后同去。”
傅从嘉点了点头,再未多言,只拜过父亲,随即便与傅从谦一同离去。流珠看在眼里,只在心间讥讽道:说到底,这人根本不曾将傅从仲当自己的亲生子看过。他这人,惯常虚伪,可谓佛口蛇心,笑面夜叉,何其毒也。
臣子一去,傅辛便召了流珠在旁,默不作声地挑眉凝望着她的眉眼,好似是要将她由里到外看个清楚明白一般。那视线着实令流珠不大舒服,直比被他剥皮抽筋,剜心剃骨还要难受。边细细望着,男人还伸出大手,轻轻抚着她的腰身,动作虽面前算得上轻柔,却令流珠倍感厌腻。
她但蹙了蹙眉,笑着道:“人道是,虎毒不食子。官家,倒是比虎还毒,实是让儿佩服。”
傅辛阖了阖眼,只笑了一笑,并不辩驳。
他这副态度,更令流珠心上冷了几分。傅辛却腕上遽然用力,将她扯入怀中,逼得她跌坐于他的膝上。二人面贴面,臂靠臂,呼吸相闻,便连彼此的心跳,仿佛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便是此时,流珠听得男人低低说道:
“大宋开国之初,民生凋敝,又逢旱灾,饿殍千里,腐尸遍地。人吃人,早不是稀罕的事情,唯一要打定主意的,是吃死人肉,还是杀了活人吃。所以,虎毒不食子这话,朕向来不信。人都能吃人,虎饿急了,定然也会食子。”
流珠定定地望着他,直望进了他眼睛里去。傅辛无疑长了双好看的眼睛,一眼望去,乌黑的瞳孔深邃如许,仿佛黑沉沉的海一般,望不到尽头不说,一不小心或许还会深陷其中。
那海里藏着什么呢?他做了这么多亏心事,便果真一丝一毫愧疚也无?午夜梦回时,不曾有一分后悔?不曾有一分慨叹唏嘘?
流珠垂下眼来,一笑,缓缓说道:“陛下自是有陛下的道理。儿也不过赞叹一句,自愧弗如,万万不敢评判对错。儿现下所求,不过是见上皇后一面,诉一诉姐妹之情而已。”
官家沉默半晌,薄唇轻轻扬起,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轻声道:“二娘总想帮人活个明白,却不知糊涂是福。你又何必非要见她一回,非要将前因后果全盘托出,告诉她个究竟?你姐姐那般性子,甚都不知晓,才能过得快活。她时日无多,二娘这尊活菩萨,干脆饶她一回罢。”
流珠默不作声,只轻轻地勾起他冰冷的手,玩弄着他带着扳指的大拇指,口中则柔声说道:“那官家,不若同儿赌上一回罢?便赌若是姐姐真的知晓前因后果了,会有何等反应。”
傅辛墨眉轻挑,果然如她所料,来了兴致,骤然反手握住流珠的纤纤素手,手上边轻捏缓揉,口中边轻笑道:“二娘且先说一说赌注。”
流珠温声道:“儿以为,姐姐必会同官家决裂,对官家恨之入骨,从此以后,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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