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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来溅雪欲浮天(四)
散馆那边,学童们都放了学,如意和二十娘两人穿着素色小裙,牵着手走了出来,见着怜怜在外候着,如意小跑过来,忧虑道:“二哥还好吗?是不是要挨大哥揍?还有那喻喜麟,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怜怜挑眉道:“别怕!有大郎在呢。他比咱家门上贴的门神还厉害,咱家里镇邪驱鬼,全都靠大郎了!”
如意垂着眼,道:“那喻喜麟老是欺负儿,不过是因为儿比他学得好,他超不过去。后来儿故意输他一筹,想着他再欺负几回后,多半就没了兴致,不曾想罗瞻和二哥却出手打了他。虽说是为了儿打抱不平,但儿也不觉得高兴。”
“瑞安贸然出手,大哥儿不可能饶了他。吃一堑,长一智,他以后会明白过来的。”怜怜帮她整理了下发髻,随即轻轻拉过二十娘的手,护着两个小娘子上了车架。及至车厢内,怜怜见二十娘眉眼间带着忧愁,又想起瑞安说她这些日子,频频走神,边递给了她些果脯吃,边温声道:“二十娘这是愁甚呢?别老皱着眉,皱久了啊,就会长出个小川字,那就不好看了。”
如意对着二十娘眨了眨眼,二十娘便面带苦相,对着怜怜哀求道:“怜怜姐,前些日子,清明时候,哥哥带儿去祭扫,正撞上了那场春雨,偏只带了一把伞。哥哥因护着儿,身子全都被淋了去,再加上近日事务繁重,疲乏又倦怠,回来后就染了病,强撑不住,只能卧病在床。大夫开了药方,但儿不敢一个人去药铺,怜怜姐能不能帮儿一把?”
怜怜一听,也没多想,立刻应了下来,命车夫拐到药铺,拿了二十娘的药方,十分细致,一样一样地将药包好,麻利地拎上了车。二十娘又愁道:“煎药甚的,也要费上许多功夫。那灶台甚高,儿着实够不到。”
怜怜也不推脱,想了想,道:“先将如意送回去,之后奴随你去家里,帮着你煎药,何如?”
如意有些失望,但也知道若是几人久久不归,二娘在家里面多半会忧心——二娘老是说街上有拐小孩的,可是除了每年元宵前后闹出过几次案子外,这一年到头,实在是没听说过几件,二娘有时候真是想太多了。
怜怜将如意送回府中后,便与二十娘一起,往金十二郎家里走去。十二郎忙得没空找新院子,仍与妹妹凑合着住在那紧巴又寒酸的小院里,怜怜一看,微微蹙眉,但也顾不得再细看,只进了厨房,开始给十二郎煎药。
粉白珠圆的小姑娘金玉缘,扒在门边,看了会儿怜怜,随即小跑着回了金十二郎的卧房里头。金玉直面色苍白,反显得愈发脱俗,更像是画在宣纸上的神仙郎君了。他半倚在榻上,翻着各州府与土地相关的籍册,忽见着金玉缘进来,便欲起身,并温声道:“我闻到了一股煎药的味道,你可是找了谁来帮忙?”
玉缘凑到他身边,半趴在被子上,扬着俏生生的小脸,笑道:“怜怜姐姐来了,正在给哥哥煎药呢,抓药的也是她。”
金玉直听后,先是一怔,随即一叹,轻轻捏了两下她的小脸,便自榻上披衣起身,穿上木屐,缓缓朝厨房走去。玉缘跟了两步,忽地也不跟了,径自跑回屋里头,金玉直回头一看,却是摇头轻笑。
他这木屐,踏在地上,不时发出呱嗒呱嗒的声响。怜怜老远就能听见他这谢公屐的声音,便自厨房里伸出了小脑袋来,手里摇着小扇,面上带着薄汗,口中笑道:“状元郎的脸色确实不好,不过不打紧的,待喝了怜怜抓的药,必能药到病除。”
金玉直微微一笑,自怀中掏出巾帕,让她擦擦薄汗,怜怜却稍稍一避,眯着眼笑了笑,道:“不用阿郎的了,奴这里有好几条呢。”
金玉直心上微动,道:“怜怜小娘子,可是奴籍?”
怜怜扑哧一乐,道:“怎么?状元郎要雇奴啊?亏得二娘怜惜,奴现在已是良籍了。”
金玉直轻笑着,语气十分平缓地说道:“我年纪老大,未曾说亲,娘子可愿与我共结梁孟之好?我现下这院子虽破,但不过是暂住罢了,买个新院子的钱还是有的,还请娘子勿要嫌弃。至于彩礼,阿郎我再多卖几幅字画,加上阿娘从前留下的首饰等,自然也不会薄待了小娘子。我能给娘子的,确实不多,没有珍楼宝屋,也没有太多的金帛珠玉,不过我以为,娘子这样好的人,也是值得拥有这些的。娘子嫁与我后,我不会令娘子受了委屈,这些东西,我也会竭我所能,挣给娘子。”
他的语气很是和缓,仿佛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怜怜一瞬间都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后,才知道自己是被求亲了。她的双颊唰地变得红彤彤的,眼睛发亮,捂嘴窃笑了两声,但又眯着眼想了想,便道:“你不会是因为奴帮了你几次忙,就想要娶奴吧?那大可不必了。俗话说,一碗米养个恩人,一斗米养个仇人,咱俩要是到时候过不到一块儿去,那多不好。”
金玉直眉眼柔和,温声道:“这道理,我也明白。婚姻大事,我断然不会草率决断,之所以冒冒然与娘子这样表白,说到底,还是因为我喜欢娘子,见着娘子,那满心郁气,周身疲乏,都瞬间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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