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妙真一定是没这个资格的极少数人。
不到半日。
使团便在衢江江畔停下。
末节车厢的金光阵金芒散去。时隔多日,谢玄衣第一次看见了密云开悟之后的模样……融合了昙鸾佛骨的小沙弥,面色苍白如纸,仿佛生了一场大病,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病恹恹的哀气。
但与之对视,便会发现,他的眼神仿佛变得更加坚毅了。
密云截断了他的双腿。
他如今只能坐在木质轮椅之上,被使团僧人推着前行。
“师叔,这几日你辛苦了……”
他离开车厢,第一个对妙真行礼。
这几日修行,师叔一直坐在车厢上为他护法,这是极其难熬的一段日子,使团里的同门只当他在修行“神足通”,却不知他也在融合佛骨,参悟“因果道蕴”。
而后。
他对谢玄衣打了招呼:“恩人,也多谢您。”
“这几日太平无事,你不必谢我。”
谢玄衣摇了摇头,来到密云身前,微微蹲下身子,他握住了密云的手掌,将一缕生之道则,默默递送出去。
“……这是?”
密云愣了一下,心湖感到一阵暖意。
“收下吧,或许会好受些。”
谢玄衣不善言辞,他素来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得拍拍小家伙的肩头。
他注意到,钧山也跟着密云离开了车厢。
只不过这老小子神情郁闷,看样子是没问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钧山前辈。”
便在此时,密云声音极小地道歉道:“我的确没听说过什么‘因果佛缘’……若我日后知道,一定为您答疑解惑……”
“无碍。”
钧山摆了摆手,苦笑道:“好好照顾身子,别把这事儿放心上。”
他知道,密云这几日身体状况极差,不宜劳思,更不该被打扰。
正是因为前几日篝火休整的那一晚,他答应与妙真联手,后者才会放他进入车厢。
与佛门的因果佛缘,一直是钧山心中的谜。
只不过他此刻也知道。
这个谜,一时半会,是解不开了。
道袍稚童深吸一口气,漂浮来到高大僧人身旁,讥讽道:“嚯……这不是衢江么?给我干哪了,这还是褚国吗?”
“少放屁。”
妙真皱眉道:“过了衢江,还有一段路,才能离开褚国。”
两人虽然联手,但这么多年相争,早就成了习惯,哪怕不打架,平日里言语交谈,也要针锋相对,分个高低。
转世阳神,在别人眼里,是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神仙高人。
但其实真正接触,便会发现,他们也和凡夫俗子一样。
喜怒哀乐,嬉笑怒骂。
一样都少不了。
大江翻涌浪花,江畔浪潮之声,犹如滚雷。
使团在此停下。
妙真杵着巨大金杖,站在浪潮之前,梵音寺一众僧人,站在其后,所有人都屏息注视着眼前巍峨壮观的景象……褚国版图比离国要大上不少,多出不少名山,不少江河,眼前这副景象,乃是他们平生从未见过的。
陷坐轮椅之上的密云,看着眼前景象,有些担忧地问道:“师叔,我们能过得去吗?”
眼前这条大江,宽有十数里。
一眼望去,茫茫雾气。
密云知道,渡江对于师叔而言,不算什么。倘若只有一人,踩着江水便可渡过。
可如今要渡江的,乃是整个使团,有车,有马,还有一箱一箱的经文。
“……”
妙真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急着回答。
便在此刻。
谢玄衣缓缓眯起双眼。
站在妙真身旁的道袍稚童,也轻轻咦了一声。
只见大江雾气,缓缓破开,隐隐约约可见一道略有压迫感的巨大轮廓,过了片刻,宝船驶近,桅杆之处大旗飘摇,旗面刻着一枚外圆内方的青色铜钱。
“你这秃驴,倒是有三分巧思。”
钧山止不住笑道:“这是花钱雇了方圆坊的紫青宝船?”
这几年,方圆坊生意越做越大。
两位大坊主隐于幕后,掌控全局,遣人放出话来。
只要出得起价钱,在方圆坊可以买到一切。
“想看衢江风景,总要有一艘船。”
妙真淡然说道:“贫僧总不能指望你驭剑,把经文带到对岸。”
“呵,知道就好。”
钧山冷笑一声,忽而困惑问道:“等等……佛门子弟不是出家人么,你的兜应该比脸还干净才对,从哪掏的钱财,能够雇得起这么一个大家伙?”
“阿弥陀佛……”
妙真颂了一声佛号,诚恳说道:“钧山,你可知禅师为何只活一世,却比你两世加在一起,还要长得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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