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则”,照出了这些魂灵的愤怒,不甘。
如果没有参悟这道则……
他或许永远也看不到这些微渺的真相。
历史是一条浩荡的河流,如果有人细致入微地观察,便会发现,这条长河里的每一滴水,剥开浑浊表面,都有一颗“玲珑之心”。
这条长河定格的每一刹那,都饱含着千万人的血泪。
谢玄衣默默感受着心湖涌来的魂灵。
他的“生之道则”,在缓慢增涨,一片又一片心湖被道则光芒照亮。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几道熟悉的魂念之上。
“木牛……”
谢玄衣神色复杂,看着不远处瑟瑟发抖的几缕魂魄。
那些从铁锁巷里逃出去的那些离魅。
死在了最终这场战争之中。
他们注定会死。
离魅,本就是偷窃天机,才能活出“第二世”的幸运残魂。
它们这短暂一生的结局,早早便已注定。
能够诞生,便是天大的幸运。
谢玄衣走上前去,木牛抬头呆呆望着眼前的黑衫少年,这具残魂之身,只是蹲在心湖角落,此刻扬起脸来,眼中满是懵懂与无措……他本就不聪明,被如意道则绞杀之后,魂念回归虚空,这些年辛辛苦苦开启的灵智,更是付之东流。
此刻。
他便如一截枯烛,已然烧到了最后,只剩微末根底。
好似风大些,就能将他的魂魄吹散。
“……你还认得我么?”
谢玄衣眼露不忍。
木牛茫然望着少年,傻傻咧嘴笑了笑,伸出手掌,想要牵住谢玄衣的衣袖。
生之道则,落在了木牛头顶。
谢玄衣衣袖微微颤抖,他看到了“木牛”的记忆……木牛生在贫困之家,因为饥荒之故,尚在襁褓之中,便被父母以低贱价格卖出,人贩将其送入了一位贵族府中,但这只是噩梦的开始,这贵族生性残暴,买下许多婴儿少年,丢到马厩牛圈之中,以饲料喂养,待其长大一些,便以贱畜取名,当做奴隶,每日鞭挞,每日羞辱。
这便是木牛残魂之身如此脆弱的原因。
他浑身上下,都是鞭痕,哪怕死了,也不得安宁。
再后来,木牛被送去了大月皇宫之中,亓帝想要登仙,便需要耗费巨大国力,来建造祭祀高台,木牛成了贵族进献的苦力,每日搬运木石,不眠不休,他并非死于“献祭”,而是死于“力竭”……这个傻乎乎的大家伙,是为了铸造亓帝的登仙台,活生生累死的。
谢玄衣看过许多人的魂海,但木牛这一生所经历的苦痛……却让他心颤。
或许这个大家伙,“一生”最幸福的时光,便是死去之后,以离魅之身,来到铁锁巷中。
“嘿嘿……”
生之道则化作一道柔光,落在木牛头顶。
这个蹲下身子,便与谢玄衣几乎平齐的大家伙,抱着膝盖,歪着脑袋,认真凝视着谢玄衣的面颊。
他傻乎乎咧嘴笑了。
离魅这种生灵,天生“低人一等”。
意识回归虚空之后,木牛哪里还能回想起眼前的黑衫少年是谁?
只是。
有些事情发生过,便留下了痕迹。
大家伙用力转动着脑袋。
他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但却是隐隐约约觉得,这黑衣少年的面容有些熟悉,仿佛上辈子见过。在这痛苦冰冷的一生里,能给他带来温暖感觉的人,并不多……
他傻傻笑着,笑着,身躯一点一点破碎。
“……”
谢玄衣伸出手掌,本想触碰木牛的面颊,可指尖落下,却只是触碰了个空。
这一切都如梦,如风。
他什么都看见了。
却什么都留不下。
生之道则……只能稍稍挽留残魂片刻。
尘归尘,土归土。
木牛的残魂,化为星星点点的辉光,与那涌入心湖的万千萤火一样,在短暂的摇曳之后,徐徐散开,消弭天地间。
“亓帝……”
谢玄衣鼻尖有些酸涩,他看着此刻心湖翻涌的那些荧光。
萤火翻飞,化为烈潮。
“为了登仙,当真连这些人的性命……都能视之不顾么?”
谢玄衣缓缓收起生之道则。
并非不愿挽留……
若有可能,谢玄衣希望让大月国的可怜亡魂,多在这世间驻足片刻。
只是,他实在不忍去看。
亓帝为了成仙,已经疯魔。
世人修道,所求为何……无非就是如意,自在,长生,不朽。
亓帝明明已经得到了很多。
可他却心甘情愿,将一切都舍弃,只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成仙”二字。
谢玄衣驻足许久,最终他选择退出心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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