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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他来见我了。”
卫茵娘抬目。
“他的来历,我此前早就从赵伴当那里知悉了。他祖辈皆是石匠,籍在宫廷,世代为皇家开凿佛窟。他从生下起,便注定一生要在石窟中渡过。他父亲因技艺出众,做了大匠,当时正是景升朝的最后一年,变乱即到,然而人人无知无觉。太子为表孝心,欲为太后在崖壁上造一十丈巨窟祈寿,命必须在寿日到来之前完工,当时时日已经不多了。石窟丞为了赶工,不顾工匠死活,逼迫他们日夜在崖壁凿洞雕像,每天有人死去。他父亲出言,为工匠求命,反被石窟丞加以杖责,不久病死。他气不过,伺机杀死石窟丞,没来得及逃脱,被抓住,本是要斩首的,也是他命大,当时被太子派去监巡窟事的人,便是阿姐你的父亲。他亦同情洞窟石匠的遭遇,然而顶着太子为太后尽孝之名,也是无可奈何,得知此事后,见袁值是个少年,便以此为借口,改判流放。”
“袁值就此捡了条命,和一众同要流放的刑徒关了些日子。押解之人当时大约也是听到了些消息,无心此事,被囚徒寻到机会逃散开来,袁值趁机逃亡,遇到了当夜正带着我逃命的赵伴当。”
卫茵娘怔住,眼中露出吃惊的神色。
絮雨继续道:“赵伴当说,他回宫的那几年里,始终找不到我,以为我已不在,愧疚万分,不愿再在宫中留着,求我阿耶许他守陵。直到几年前,我回来了,他才回了宫。至于袁值,赵伴当在当初回宫后,得我阿耶许可,破格开恩,叫他未经常规门道,直接以阉人身份入了宫,起初负责营造之事,后来,我阿耶认为他能干可用,寻个借口,提拔了起来——”
此时马车回到了道观,缓缓停在门前。
车门开启,絮雨看见裴萧元已来接她了,正立在不远外的道旁。
她和卫茵娘下了马车。卫茵娘向他敛衽行礼,他点头遥还一礼,随即继续静静等在那里。
絮雨将卫茵娘送到道观门前,停了步。
“阿姐。”她执着卫茵娘的手,对上她那一双依依不舍望来的美眸,轻轻唤了一声。
“袁值托我给阿姐你带一句话,他明日便出京去往秦州奉事,此生应是不会再回长安了。他自知出身卑微,长安又是阿姐出生长大之地,想有许多旧日记念,他也不敢强求阿姐同行。明日他会在开远门五里外的潏水桥边,等阿姐你到黄昏。”
卫茵娘不答,面容有些苍白,显是心绪紊乱所致,片刻后,发觉絮雨依旧未去,仍在伴着自己,转头望一眼那道身影,醒神,唇边露出了笑意。
“靖北侯在等你。你去吧。我知晓了。”
“阿姐珍重!我去了!”
在卫茵娘含笑的注目中,絮雨最后抱了一遍她,放开,转身离去。
裴萧元立刻朝她走来,将她接上马车,自己骑马在旁,同行而去。
絮雨探头出了车窗,看见卫茵娘仍立在道观之外,向她挥了挥手。
卫茵娘一直停着,依依目送,直到马车彻底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这才转身,心事重重地低头走了进去。
马车不急不缓地行在回城的郊道之上。天气媚好,暖风习习。絮雨卷起车帘,人趴在车厢的窗棂之上,托腮望了出去,最后,当目光落到车外人的身上,凝视了片刻,心情转为安宁,最后的一丝惆怅,也消去了。
裴萧元以为她在观赏道旁野景,不以为意,片刻后,发觉她目光好似停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终于忍不住,问:“你如此看我作甚?”
她眸光微动,向他招招手。他骑着马,倾身朝她靠了过去。
“裴郎好生英俊。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郎君。”她在他的耳边,顺口道了一句。
“我在想,等去了甘凉,闲来无事,须趁裴郎容貌正好,画几幅存着。免得将来裴郎老了,小辈们不知裴郎美。”
裴萧元面皮一阵暗燥,心跳都快了几分。若是此刻人在屋中,必是要好好回应她一番的。但此刻,他看向周围之人。离得最近的杨在恩坐在马上,两个眼睛只看着前方,眨都没眨一下。应是不曾入耳。
他暗呼口气,若无其事坐直了身体,唇角却是叫人难以察觉地微微翘了一下。
“我已送走他二人了。”他赶忙又岔开话题,免得他的公主如此继续拿他取笑。
絮雨莞尔,不再招惹他,顺他话问:“都说了什么?”
今日也是宇文峙和贺都出京各自归去的日子。昨日少帝在宫中为二人设下饯宴,裴萧元作陪,今日一早,又亲自送二人出开远门十里地,随后,赶回这里接她。
贺都豪气干云,别亭里饮下最后一杯酒,说大彻城一战,叫他彻底服气,认定裴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分开之前,定要和他结拜兄弟。
他比裴萧元大两岁,又自作主张,将未至长安的阿史那也拉了进来一道结拜,以自己为长,裴萧元居中,阿史那为幼。裴萧元一口应下。
因这主意来得突然,身边未带香火,便撮土为香,在路边结拜。贺都喊宇文峙,问他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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