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峙感激地一把接过,坐到地上,仰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大半,缓了缓,叫了声“阿公”。
“阿公你可听说过大射礼?我为赢得大射礼,日夜准备,前一夜,她竟来找我,要我次日主动放弃!她凭什么剥夺我的机会?明明是皇帝对所有人下的诏令!谁都可以参加,我赢了资格!她却不许我去!我万分不愿,又不敢不听她话,那一夜我难受到了天亮,又得知我父王要我求娶她的目的,原来竟是要为谋反做准备。如此也好……”
他点了点头,又喝一口。
“我不愿服从我父亲的意思,正好也成全她,我便砍了自己手臂——”
他一把撩起当日砍伤的臂膀,叫老行者看至今还留着的刀疤。在老行者发出的表示惊诧和同情的轻嘶声中,他的眼眶变得愈发红了。
“阿公你看见了吧,我没有骗你!我痛得半条命也没了,她却不过只叫人给我送来伤药,竟连来看我一眼都不愿意!没几天,她又把我囚禁了起来!我一步也出不了进奏院的大门,每日能看见的,便是头顶飞过的鸿雁……”
那葫芦中的酒颇烈,他渐醉起来,说到这里,也不知想起何事,脸上又浮出一缕歪歪扭扭的冷笑。
“她对我可真体贴!怕我一个人寂寞,还特意留下几名婢女,要她们好好侍奉我……”
老行者仔细倾听,此时叹了口气,颔首:“她如此果然不对。将你当做何等男子了?”
宇文峙哽咽了一下。
“我终日醉酒,不省人事,她或是忙完了她的事,或是想到我对她还有用处,终于又发起善心,记起我还活着,要来看我。我生气不见她,她竟真的再也不露面了……”
宇文峙将酒全部喝完,衣袖抹了下眼。
“她不管我的死活,父王还有别的儿子,显也是不要我了。那段时日,是我此生最为痛苦的日子,每天于我都是煎熬,我何等盼望她能再来看我,那怕只是安慰我一句也好。总算到了最后,我等到了她,原来她是拿我和我舅父做了交易,放我回去,要我舅父投向朝廷……”
宇文峙再也忍不住,借着醉意,抱住了近旁老行者的衣袖,如伤心孩童一般,嚎啕大哭起来。
“我就是她拿来用的工具……”
老行者不断摇头叹气,轻轻拍他后背。宇文峙哭了片刻,突然又抬起头,咬牙切齿道:“我这么喜欢她,她对我要是有对别人一半,不不,哪怕只是一分的好,我便是为她送命,也是心甘情愿!如今那个姓裴的有难了,她一定很急,要我去救。为了哄我,早早就给我画了画,说她收了从前我送给她的壁鱼,还解释她不去看我的原因。我才不信!她对我哪里有那么好!全是她为了哄我骗我的!她又聪明又狠心,知道怎么拿捏我!我真恨自己无用,我就该什么都不用想,不用听她的话。狗屁的天下和大义!我只要自己快活,称心如意便好!我真恨不得和我父王一样,造了这个反,杀进长安,杀进皇宫——”
他忽然顿住,停了下来。
老行者看着面前这目光迷离显已醉酒口无遮拦的宇文峙:“杀进皇宫,然后呢?夺她,强行要她变成你的人?”
宇文峙呆呆看着老行者,慢慢地,仿佛一只瘪了气的河豚,委顿下去。
“她会视我为洪水猛兽,一定会杀了我……”他喃喃地道。
“少年人,你没糊涂到底,却又糊涂无比!”
在宇文峙迷惘的注视中,老行者说道:“你恨我那孙女无情,但她若处处如你所愿,对你心软留情,又能如何?是多给你一些希望,叫你心里觉得,总有一天,你能如愿得到她的青眼?”
老行者笑了起来,摇了摇头。
“阿公告诉你,阿公的小雨儿,是世上最好看也最好的女娃,从小便是如此,长大了,你喜欢她,别人喜欢她,世上很多男儿喜欢她,都是理所当然。”
老行者的语气带着隐隐的骄傲。
“但她可不是拖泥带水之人。别看她表面安安静静,她最有主见,连阿公的话,她都不一定听。她这么对你,自有她的道理。你若当真爱她,便当敬她,如此强行要她对你如何如何,一旦不能如愿,便任着性子,拿关乎千万人性命的如此大事,想强迫她给你一个回应——”
老行者再次摇头叹气。
“也无须阿公多说了,你如此恨她,提起来咬牙切齿,回来后,并无绳索加身,你却没有听从郡王之言,而是做了正确的事,可见,何为对,何为错,你心里再清楚不过。你过不去的,只是心中的那一关而已。”
“山高水阔,风涌云狂,惟跳出三尺之地,居高方能望如此之远。少年人可以不做英雄事,但切莫自己将路走死。与其置气铸错,何妨做该做之事,如此,他日再见,也好叫她刮目相看?”
宇文峙呆呆不动。
“这样吧。”老行者沉吟了一下,“阿公送你一件小礼,算做今日再见的纪念。”
“阿公告诉你,这可是裴家那位郎君也没有的,天下独你有所,莫叫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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