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人身着皇后朝服,面容丰美,满是母仪天下的雍容华贵之态,然而揽镜,不过四旬出头的年纪,镜中人面目浮肿,眼角布满细纹,额前,又长出了几根此前方拔去的白发。
天亮,小柳氏叫来族兄柳策业,屏退人便厉声质问:“陛下东行,竟将我独留,要我守那老妇!京中人如何看我?这样的日子,到底还要我过多久?”
裴家子入京,一时是除不掉了,柳策业怕他被冯家所用,想用韦家拉拢。韦家是太子岳家,婚事若成最好,日后大不了断婚。哪怕不成,只要有所往来,便是太子向百官彰显他影响力的机会。尤其在太子前段时日遭禁闭后,他更迫切希望能与裴萧元缓和关系,所以求到皇帝面前。皇帝不反对,便也可视作皇帝在向朝堂展示一种态度,他意图化解两家怨隙,太子地位依旧稳固。
所以他料想,裴萧元无论如何也会给韦家,或者说,太子面子,至少和韦家维持走动。
他没有想到,他竟不来韦家寿宴。当日只崔道嗣现身,称外甥公务缠身,实在无法脱身。
柳策业这几日正为此事烦心不已,一边猜疑裴萧元会被冯家所用,一边更是担心,难道皇帝私下授意他如此?此刻何来心情再安抚小柳氏,当即也不客气,语带抱怨:“当年如果不是你擅自做下那样的事,何至于今日?全是我替你善的后!不叫你去便不去!留下侍奉太皇太后,盯着王家,有何不好?”
小柳氏面庞涨红:“当初你们是怎么安排的?不是说由我嫁去接替姐姐的吗?许我以诺,叫我空等,你们做成了吗?也是你们害怕那妇人受宠,懋儿地位迟早不保!我帮你们把人变作死鬼,如今怎的一切全都成了我的错?”
柳策业见她面容惨白,眼冒青光,忙叫她噤声:“你再忍忍!一时屈辱又怎样?等太子登基,你便是太后,到时候,还不是你想怎样便怎样!”
“如今已到最后关头。你若是妄动,坏了太子的事,你自己知道!”
柳策业这语带威胁的话,叫小柳氏如当头浇下一盆冷水。她盯着面前之人,如自齿缝间挤出似的,一字字道:“事是我做下的,你也不干净!我若有个不好,你们一个一个,都别想好。”
柳策业知她这十几年与坐冷宫无异,性情早就大变,又是个敢下手的人,手段不少,此刻见这模样,也不敢再将她逼得过甚,忙按下心中的厌恶,顺话劝:“阿妹说的这是何话?咱们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太子将来?正是因为如此,为兄才叫你再忍一忍。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何妨再等等。就快到头了。”
小柳氏沉默了片刻,慢慢道:“赵中芳那个老东西忽然回来了,陛下是何意?”
“还有,宫中近来有个画师,很受陛下恩宠。昨日我无意遇到,不知为何,总觉得好像是熟人,一时却又想不出在哪里曾经见过……”
一夜过去,当时周身起的那种暗凉之感,此刻仿佛还是不曾完全消退下去。
柳策业自然也听说过那画师,知与裴萧元关系亲近,如同兄弟。但他怎会将一宫廷画师放在眼中。
这些年来,他也曾试过,想在皇帝的紫云宫中安插自己人,然而终究是寻不到机会,更是忌惮皇帝精明,不敢贸然行事。
此事在他看来,倒没什么。皇帝正用着裴萧元,自然厚待此画师,此为其一。二来,皇帝或至今仍对殷妃念念不忘,而今身体日益衰败,难免愈发思念起旧人,将赵中芳叫回来,而画师恰又画得一手好画,想来投皇帝所好,令皇帝见画,如同见人,有所慰藉,这才恩宠异常。
但这种想法,却不好在小柳氏面前说,免得惹她又发起疯,便抚慰道:“陛下身体日益败坏,将从前的旧人叫回来服侍,也是人之常情。至于那小画师,以奇技淫巧献媚于上而已,如当年之叶钟离,有何可惧?”
皇后时发噩梦,虐待宫人,他自然也有所耳闻,看一眼神色紧绷疑神疑鬼的皇后,将声音放得更为轻缓:“皇后殿下勿多思,多思无益。不如趁这机会多往皇寺走走,听取佛法,心中有法,则一切心魔,自然退散。”
柳策业走后,小柳氏到底是否听记他的劝告,暂不得而知。不过,与凤仪宫一样,集贤殿下的直院,这几日也因司宫台突然传出的那个消息而变得人心浮动起来。
圣人苍山避暑,宫廷画师必是会同行的,以画记录到时的阅兵或是别的场景,这也是他们的职责。小画师叶絮雨深得圣人恩宠,自会跟随圣人同行,但其余人,谁能去便说不准了。这几日,除了万事不关心的方山尽,自姚旭开始,人人期盼自己能够中选,连原本进行中的外出采风都停顿了下来。那管事的曹宦甚是狡猾,一头收了姚旭和杨继明的贿赂,转头却宣布宋伯康带徒弟随驾,说这边采风也同样重要,要留干练之人继续,免得耽误神枢宫壁画的推进计划。
宋伯康知曹宦是见风使舵之辈,定是为了讨好叶絮雨,才作如此安排。可见这徒弟实是自己的福星,来了后,他便可谓事事顺心,对她自然更是照顾。但宋伯康也非得意忘形之人,此次能够压倒对面得以随御驾同行,固然是件荣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