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曾告知陛下?”
赵中芳愁眉紧锁:“杨在恩说,此前医官也曾大胆对陛下讲过,但陛下听不进去。因深受伤痛折磨,厌烦用药温吞,只求速效,如此已有数月,好不容易前几日,太医们终于又得机会能为陛下会诊,然而药才开出来,不知怎的,昨日陛下又不用了,还是服丹丸止痛。”
絮雨望向老宦官:“赵伴当,你服侍过陛下许多年,如今既然回宫了,务必要劝陛下远离丹药,听太医用药。”
赵中芳又要下跪:“老奴实在无用,恐怕要辜负公主所托。方才药是煎好,也送了进去,陛下却只叫放下,不知喝了没。”
“还有,光用药还是不够。医官之言,陛下也需多出来走走,沐浴日光,有助驱散体内寒邪。更要调和作息,少怒平性,多管齐下,方能慢慢调养好龙体。”
絮雨出神片刻,道:“我去见陛下。”
赵中芳面露欢喜之色:“老奴领公主去。”
终于,絮雨再一次地走进那一间白日也燃着巨烛的殿室。皇帝靠坐在床,低头翻着奏章。她一眼便看到汤药未动,还静静地搁在案头,已是不见多少热气了。
皇帝听到脚步声,略略抬头,瞥一眼跟在赵中芳身后慢慢走进来的絮雨,随即收目,仿佛没看到她似的,又听赵中芳弯腰禀话,说叶小郎君求见,也无反应,既不赶人,也没说留,继续手上的事。
赵中芳便弯腰,领着哑监,一瘸一拐地退了出去,殿中只剩下父女二人。
絮雨站了片刻,慢慢走上前去:“陛下还不吃药吗?都快冷了!”
皇帝停了手中的笔,抬目看她,一言不发。
絮雨立刻想到昨天,她为给裴萧元求情,闯进来时,已是叫他阿耶了,咬了咬唇,改口:“阿耶,你还不吃药?”
皇帝这才皱了皱眉:“太医开的什么劳什子的药,治不了病。还苦,又涩,喝不下去!”
阿耶他从前就厌药味,身体再如何不适,宁可顶着,也绝不主动服药,总要阿娘或者她去哄,才肯勉强服用。
她端起药,走到皇帝身前,双手直挺挺地举到他眼皮子底下:“你喝!”
皇帝抬头,和她对望片刻,终于,慢慢接过,喝了下去,随即,继续低头批着奏章。
絮雨接回空碗,轻轻放下。
“还有,往后不要再拿那丹丸作常药服用了。太医说,丹丸服得越多,对身体残害越重。”
皇帝没有搭话。
絮雨暂只能作罢,在殿内溜达,走了一圈,最后走到那垂落在地的重重帐幔之前,哗地一声掀开,往一旁收拢,用帐钩收起。
随着帐幔拢起,刹那间,阳光射入,满殿生光。
皇帝猝不及防,眯起双目,抬袖遮住眼,不悦地呵斥:“这是作甚?快放下!”
絮雨非但不放,继续走去,将窗一面面地推开,令殿外的风连同鸟鸣之声入室,道:“太医还说,陛下要多晒日光。陛下不出殿,便只能如此。”
皇帝面露气恼之色,顿了一顿,片刻后,大约是眼目渐渐适应光线,皱眉,背过身去,继续做起了事。
絮雨看着皇帝的背影,又走了回去,迟疑一番,道:“卫家阿姐,就不能放过她吗?”
皇帝抬目,啪地一声,将手中一本方阅毕的奏章丢到了床前的案头之上。
“你当朕不知道吗?她助李延逃脱!略施小惩罢了,已是顾念你和她的旧情!否则,你以为她还能活到现在?”
絮雨沉默了,低头立在皇帝床前一动不动。
片刻后,皇帝抬起头,冷着脸朝外叫了声赵中芳。
赵中芳走了进来,听到皇帝吩咐,令卫茵娘除去贱籍,恢复自由之身,往后去留随意,惊喜不已,看一眼絮雨,应是,急急忙忙地退了出去。
“这下你总满意了吧?”等赵中芳走了,皇帝道。
絮雨忍着心里涌出的想像小时候那样扑上去抱住她阿耶哭的冲动,红着眼,跪地道:“嫮儿代阿姐谢过陛下大恩。”
皇帝看着跪拜道谢的絮雨,面上掠过一抹失望之色。沉默了一下,道:“昨夜裴二回去,可曾把朕的意思转给你?”
絮雨自地上爬了起来,低低应是。
“送过去的人,一个都不能少。你若不愿,就回宫来。”
絮雨垂头不语。
皇帝看着她,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裴家那宅子就那么好?你这么想住在那里?”
“他是我义兄,对我一向照顾有加。再说了,我刚搬去没几日,也不想再折腾。”絮雨小声辩解。
皇帝盯她一眼,淡淡道:“你爱住就住吧。朕是管不了你的。”
絮雨不再作声,又站片刻,见皇帝不再理会自己,执笔继续拿起奏章,便道:“太医的医嘱,阿耶不能不听。为阿耶自己的身体,还有圣朝的万民所系,丹丸不能再吃了!”
“阿耶这里若是无事,我先去西殿了,为壁画收尾。”
皇帝没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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