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身边来了。监视不监视的,不好说,但若有事看到了,顺嘴往宫中递个话是少不了的。而据她所知,杨在恩算是赵中芳的徒弟,如今在宫中,也是有地位的大宦官了,这么被派来伺候她一个宫廷画师,必遭人猜疑,假托这个名义住下来,不但免人猜疑,还显得皇帝陛下对裴萧元分外厚待。
絮雨幼时贵为王府郡主,对于奴仆成群的生活,本也习以为常,但这么多年来跟阿公长大,早就习惯凡事自己动手,如今根本无需这么多人伺候。一时无言以对,反应过来道:“我这里不用差遣。裴郎君应当也用不到杨内侍为他修房。还是带着人回吧。”
杨在恩却哪里能这么容易就被打发走,若不是顾忌这些侍女,絮雨看他就差朝着自己下跪恳求了,说是奉陛下之命来的,没做完事,不能回宫。
她怎不知自己自己那位皇帝阿耶的秉性,不是一位宽容之人。赵中芳那样多年的老人,都被他说赶走就赶走了,杨在恩不过宫监而已,不好为难他,暂时只能作罢。匆匆洗漱整理完,再出来,才发现她还是低估了派来的人。除了那些侍女,还有庖厨、园丁、粗使仆妇,连家中原本裴萧元安排的护卫也换了脸,领头的是个名叫张敦义的中年卫官,还是金吾大将军韩克让亲自选来的。
自然了,所有人全是以皇帝厚赐裴萧元的名义来的。若非彻底懵了的青头和胡人阿姆还在,絮雨感觉裴萧元已不是此处宅邸的主人了,他被完全架空。
她送不走人,只能作罢,收拾完,匆匆出门,心知杨在恩必也派了人在后尾随,因记挂着卫茵娘,也计较不了这些了,骑马赶往平康坊。
从前她是不知,如今知道茵娘住处另有门户,从原路摸去,叩动小门,半晌,见门打开一道缝,探头出来一名高大健硕的脸生仆妇,打量她一眼,听她问玉绵娘子,冷着面摇头,说人不在,说完便要关门。
絮雨越起疑心,强行推门入内,快步穿院登楼,被那仆妇从后追赶而上,再次阻在了楼梯口。
这健妇的力气很大,絮雨被她一把扭住手腕,人就动弹不得,忍痛用手抓着楼梯栏杆抵住,朝着上面喊:“阿姐你在吗!是我!叶絮雨!”
健妇一边压低喉咙叱她,一边强行拖她出去。这时小楼上的那面门一动,有人奔出,探身到复廊外怒呼:“放开她!”
絮雨望去,正是卫茵娘。
健妇看去还是有些不愿,但似也不敢强行违逆卫茵娘的意思,悻悻撒开了手。絮雨登上小楼,卫茵娘也快步迎向她,絮雨到她近前,一个照面,吃了一惊。
不过这些天没见而已,她看去像生着大病,衣衫不整,肩膊上胡乱披了条长垂过手的披帛,系着皱巴巴一条家常月白绵裙,青丝未梳,松松地挽了一只懒睡髻,大半长发凌乱地垂落在肩,面容苍白,唇无血色,人看去精神委顿无比。
“阿姐你怎么了?快进去!”絮雨不待她说什么,扶住人就向里走去,入得寝堂,扑鼻一股药味,又见床榻上被褥凌乱,显然,她方才是卧病在床,听到她的声音,这才起身奔出来的。
入内,卫茵娘屏退使女,要向她下跪行礼,絮雨阻止了,搀送她坐回到榻上,问:“这些日没见,你怎病得如此厉害?是出了什么事吗?”
卫茵娘此时看去精神已是好了不少,含笑摇头:“能出甚事?只是天气乍暖,夜间疏忽了,不曾防寒,前几天不小心染病,人便懒了些,方才躺着而已。已在吃药了,过两天就能好。阿妹无须担心。”
她的话应得很是自然,也不回避絮雨的目光。直觉却叫絮雨无法相信:“陛下前几日可曾向你问过什么话吗?”
卫茵娘依旧摇头:“陛下日理万机,怎会有空想到我这里?真的无事,阿妹你放心吧!”
这时屋中那一只小炉上正在煨的药汁沸腾了,往外溢漫。卫茵娘见状,待起身,絮雨将她按坐回去,自己上去提起小药罐放到一旁待凉,再用小钳笼炭,将火压小,随口道:“前次我来时,见你这里有另几个服侍的人,怎都不见?方才外面那应门的是哪里来的……”
这时她无意看到近旁的案头上有支像是用来盛装伤药的小瓶,药瓶应当没有开过封,瓶盖上打着的标记有太医署制药医官姓名的火漆印鉴还在。
絮雨一怔,拿起药瓶子,看了几眼。
卫茵娘此时也留意到这瓶子,急忙走来,从絮雨手中拿回,丢进一只奁盒里。抬眼撞见絮雨疑惑的目光,勉强笑着解释:“不过是先前在外面买的仿太医署的药。备用而已——”
絮雨目光下落,停在了她的手上。
她早就发现,见面后,卫茵娘的双手便始终被披帛遮着。这便罢了,连方才伸手夺瓶,都蒙着那一幅披帛。此时疑虑上来,问:“阿姐你的手受伤?我看看。”
卫茵娘闻言面色微变,忙后退闪避,被絮雨一把捉住,强行掀开披帛,顿时惊住。
茵娘那只擅调丝弦的玉手叫人简直不忍多看,纤纤五指,竟变得青黑而肿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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