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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坐于外殿,正披衣在阅奏折,见他来,停笔,抬头问:“可愿意说了?”
袁值当场跪地叩首:“奴无用,已施加重刑,却未能审出半句话。那秋娘已受不住,昏死过去,怕陛下这边在等进展,故暂停用刑,先来向陛下回禀。”
皇帝沉默片刻,再问:“此事,你如何看?”
袁值迟疑了下,道:“陛下既问,奴便斗胆进告。此女貌似柔弱,实则心性硬铮,已对她施加拶夹,十指连心,莫说妇人了,便是寻常男子,也少有能抵住不松口的。以奴看来,她仿佛求死心切,便是再上十倍酷刑,怕也是无用。”
皇帝冷冷抬目望去,“原来如此。但莫非你是忘记了?朕走之前,是如何交待的?”
袁值急忙再次叩首:“陛下之言,奴岂敢忘。奴以为,此女如今留着条命,对李延那里的事,将来或还是有些用的。”
皇帝点了点头,“确实。不过,朕记得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此前主张处死的人是你,今日要朕留命的,怎又是你?”
袁值猛一停顿。
“你向来下手不会心软,这也是朕重用你的原因之一。”
皇帝搁笔,面上露出饶有兴味的表情,“怎的今日,你就怜香惜玉了起来?”
袁值额上浮出一层薄薄水光,片刻后,咬牙重重叩首:“奴蠢钝至极,竟妄想在陛下面前有所隐瞒。此事奴确实藏有私心,罪该万死!”
“说!”皇帝冷冷道。
“多年之前,奴还只是营造监下一小吏,随人赴了一场官宴,无意遇到此女,当时正是长安当红歌伎,一曲毕,声动四座,那时奴便……”
他顿住,自己亦是说不下去,只羞愧欲死,不住叩首,冷汗涔涔不绝。
皇帝看他半晌,淡淡地道:“朕还以为是何事,不过如此。男子活于世,酒色财气,总是要沾一样的,否则,便是手握通天之权,又有什么意思?一个女娘罢了,你看上,待日后李延伏诛,领回去便是了!”
袁值惊呆,未料此事皇帝竟会如此轻描淡写地过去了,反应过来,心有余悸,仍在砰砰地跳,定住心神,再三地叩首谢恩。
皇帝拂了拂手:“你再给我去叫个人来。”
天黑时分,裴萧元和絮雨归来。
他今早出门,骑的是宝马金乌骓,这个白天,他将宝马让给她骑,在西山周围放马纵行了半日,后腹中饥饿难耐,一番寻找,总算寻到一山寺,拍门求斋,二人以兄弟相称,入寺用了斋饭,虽只是面筋、芋苗、萝卜、蔓菁等物,却颇为可口,吃得甚是香甜。用完饭,留下斋饭钱,看日头也是西斜,试探问了一声,她默然,他便带她踏上归路,终于在此刻,赶城门关闭之前到了长安。
他径直再送她回永宁宅,如前些时日那样,一直伴到院门之前。
絮雨停步道:“今日多谢你。出来一天,你应当还有别事,不用管我了,你快去吧!”
裴萧元观她神情确实已是平复如初。虽知她心中伤痛必还难平,但这种事,也只能凭着时日来慢慢冲淡,一时急是急不来的。
他点头:“你也累了,今晚早些安歇。”
他唤来胡妇侍奉她就寝,看着她走进去,想起平日最会蹦跶的青头还不见露面,顺口问了一声。
他在北地多年,早也学会胡语,听胡妇讲青头午后出去买东西了,此刻为赶坊门,应也快回,便也未在意,迈步朝外而去。
今日一天不归,实是他自己也未料想到的意外,思忖衙府那边或会有事,匆匆出门,待骑马过去,忽见宫监杨在恩自门口的一道拴马桩后转了出来,笑容满面,恭声说道:“陛下命奴来请司丞入宫,有事召见。”
第52章
若说近日永宁宅中何人最为忙碌,青头排第二的话,无人胆敢自称第一。每日晨鸡初叫,天不亮他就跟着郎君睁眼,送走他后,指挥人除草筑路,为省几个钱,人手不够,便自己撸起衣袖上去干。他还要关照叶小郎君的全部所需、为郎君添置日用。最后,他还是没有死心。只要有一点点的空闲,他便停不下来,必会背着人独自持着镐头在这宅中的犄角旮旯里翻翻捡捡,刨土挖坑——说不定运气好,能叫他挖找到些从前那旧王遗漏下来的一二件宝物呢。总之,每日脚下生风,足不沾地。
今日也是如此。
小郎君这几天在宫中作画,郎君昨夜亦宿卫宫中,今天白天二人都不见回,午后,他忽然记起上回买的那一顶软罗纱帐今日到货,和掌柜约好去取的,一忙,竟给忘了,赶忙放下一切事,急火火赶去西市,不想刚到,在西市门外,被两个面貌不善、看起来像是便衣卫率的人拦下。
便如此,青头几乎是被挟持着,忐忑转入一条看不到半个人影、只容双车并行的笔直延伸往北去的窄道。
他来长安也有数月,从不知还有如此一条街巷。说偏僻,高墙外又能听到些附近坊市来的声响。壮着胆问了几遍,对方也是不答,只催促他骑马前行,走过大半,他忽然顿悟,从前听说京中有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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