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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她是否真的如他伯父说的那样无意于婚姻之事,叶钟离却是出于对他的信任,才会将孙女的后半生交托给他。
他辜负了信任。
此刻之前,无论寻人如何煎熬,他的心里始终还是存了希望,最后当他到的时候,说不定她已从别道先行归来在此等待她的阿公了。
纵然也知这希望极其微渺,但当真的落空,这一刻,停步在这间寂无人声的茅舍前,说不清是连日积累的疲倦还是前所未有的自责,顷刻如山一般向他压了下来。
住在附近的邻人说,这爷孙是三年前来的,当时二人路过附近,那少年染病,寻到此处,养了大半个月的病,身体渐渐好转之后,便落脚了下来。村民并不知道这对爷孙的来历,只知他们姓叶,善画。在此三年,那少年不但应村民之求为他们画过门神,平常还教孩童读书写字,村民对他们很是敬重。但在去年岁末,祖孙二人不知何故忽然又走了,临走前将屋中日常所用的器具也都送了,应当是不会再回来了。
“也不知他祖孙如今又去了何处。去年岁末,我家娘子从山里采了些花椒,不舍得卖完,留着些自己做新岁的花椒酒,说要给叶小郎君也送一壶过去,叫他饮了也好去秽辟邪,才想起来人已走了,还念叨了许久……”
邻人的语气里充满遗憾。
她到底去了哪里?如今人在何处,安否?
“郎君!四月了,须得抓紧上路。寻人之事我会盯着。”
裴萧元忽然听到何晋在旁轻声提醒自己。
他回神。
出来的时日不算短,承平一行人想必早已入京。留给他的时限确实也不多了,若不能按照告身上的最后时限如期抵达,轻则褫夺职位,重者可以入罪。
裴萧元离开前给了那邻人一些钱,吩咐照管茅舍,勿教风雨侵蚀,又道叶小郎君是他义弟,若是哪日归来,到县廨传个讯,随后马不停蹄赶到山外县廨,表明身份后,叫若是收到消息,请经驿邮送往京中金吾卫。
寻人一事至此,终是以无果而告终。
告身最后期限逼近,已不可再耽搁,他片刻也未停留,当天便转了方向,往京洛赶去。
第12章
到处都是浓烟,火光冲天。
在这座被弃的城里,回荡着比野兽撕扯猎物发出的嗥叫还要令人恐怖的声音,那是攻入城的叛军所发出的作恶之声。
虽然很早就有坏消息,叛军势头凶猛,在北方攻城略地,但对于生活在京洛长安里的子民来说,连帝都屏障东关也会被攻破,这是个根本不可能发生的笑话。所以半个月前,当坊间开始到处流传官军节节败退叛军不日或将打来的消息时,并没有人当真。什么,害怕?天子仍安坐在此,天怎么可能塌得下来?甚至当这一天,又一个消息在坊间疯狂传播,皇帝陛下已于昨夜悄然西逃,百官今早上朝,见不到人,全都各自逃散,皇宫已是空空如也,满城开始骚乱,仍是有人怀着侥幸之念不肯相信。长安永固,怎么可能被破?
直到这一天,最后一刻到来,城外的郊野里涌来了无数仓皇奔窜的难民,叛军在后正将杀来,这些被弃的后知后觉的子民才呼号哭泣,追随着他们的天子,踏上了逃亡之路。
女童在黑夜里苏醒,从路边的一道深沟里艰难地爬出来时,她熟悉的世界碎裂,变成了人间地狱。
最先入城的叛军已结束对皇宫的扫荡,正肆无忌惮地蹿行在四通八达的通衢大道和坊居之间,杀人放火,到处劫掠。
她的头很痛,仿佛撞过,什么都想不起来,不知她为何会独自在这个地方醒来,更不知道她的家在何方。小小的她孤独地站在一片荒地里,恐惧地睁大眼睛,看着这个于她而言全然陌生的世界,想去找她的母亲。可是她又想不起来母亲人在哪里,为何将她一个人丢在这个陌生的可怕地方。她只记得她是有母亲的,亲吻了她之后就去了一个地方,随后就没回到她的身边了。冥冥里她凭着本能迈开了脚步,哭泣着,朝着城中那片火光最大、几乎映亮了半片夜空的方向而去。
她的母亲应该就是去了那个地方。
去寻母亲的路上,她看到了越来越多的死人。他们有的人倒在坊门口,血泊里散着被刀砍开的包袱,有的人堆叠在一起,母亲护着怀中婴儿,一动不动,早已变得僵硬。她跌跌撞撞地从他们的身边走过,起初的恐惧变作了麻木,摔倒了爬起来,爬起来又摔倒,不停地前行,娇嫩的手心和膝盖皮肤也早已摔破,流着血,她却仿佛不知道疼痛,只想去找她的母亲。
终于她到了那个感觉里的地方,平日紧闭着的宫门大开着。她在外面徘徊,又看见一个宦官,他卷了财物却来不及逃走,被人砍倒在宫门之外,还没有死,捧着他从身体上掉下来的半截断臂,正在悲惨地嚎叫着,忽然看到她,丢下断臂,扭曲着身体朝她爬来,她惊恐万分,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
她被本能指引着,终于找到了这里。可是母亲人呢?她不知道,像无头苍蝇一样深一脚浅一脚在到处找,找了一座又一座的宫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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