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她私心疼爱少主人,故难免上心。今夜一番暗中观察,发现长大后的叶女无论是样貌,或教养、礼节,无一可挑剔之处。
非要寻个不是的地方出来,便是出身低了些。
不过,家主既然接纳,这便不是自己该考虑的事。她的年纪也大了,精力日渐不济,正盼着早日能有新的女主人,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贺氏收回了目光,上前亲手替她理好半臂和束腰。屋外入夜风大寒凉,又绕肩为她围了一领厚绒帔子,最后才后退,躬身行了一礼,含笑恭敬地道:“请小娘子随我来。”
书房之中,一个须眉半白的清瘦老者正在向着烛火夜读,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贺氏叩门称叶女前来拜见。
他眼一亮,立刻抬头放下书卷,正要起来,顿了顿,抬手又先抚平自己的须发,再正了正衣襟,最后坐直身体,肃容完毕,方开口命人入内。
这女娃虽然很快就要成自家人了,但现在还是客,又是多年没见面的后辈,不好叫她看到自己不修边幅的模样。
絮雨走了进去,朝端坐在对面座上的裴冀行礼,呼裴公,拜谢。
裴冀无女,早年有个独子,和裴冀胞弟神虎将军一样,叔侄二人相继战死在了那场国殇里,如今身边虽还有个视若亲儿的侄儿,名萧元,但却时常不在跟前。且侄儿性情沉敛,见面除了问安和公事,和他也无别的闲话。至于身边的部下和僚属,更不可能交心。在这种边远之地长年孤独久了,面前忽然多了如此一个花朵似的的女娃,方才想好的说辞全给丢在了后脑勺,笑意不觉爬上眼角,连连点头,叫她无须拘束。
“那年你跟阿公来此,我记得你只这么高——”
他抬手比了比桌案。
“一晃眼你竟也这么大了!时光不居啊,只见少年人迎风拔长,不觉自己白头,眼看已是变作朽木老骨了。”
或是有所感怀,欢喜之余,他又笑叹了一声。
絮雨望着面前之人。
若从外表看,很难想象,面前烛火中这位身着便服看起来颇为苍老的边地郡守,便是昔日那位曾挽狂澜于既倒的救世名臣裴冀裴宰相。
十六年前,当朝发生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叛乱,叛军势头之猛,令朝廷措手不及,先帝在景升太子的保护下仓皇出逃,京城随之陷落。正天崩地裂人心溃散时局危难之际,是当时已辞官隐居故地的前宰相裴冀站了出来,如中流砥柱,召合各方诸力,稳定人心,又亲赴战场调度指挥。他被先帝封为安国公,再度拜相,名望一时天下无二。
然而,便如水无定势,人亦无常好。就在克复京城大局将定时,短短半个月内,先后发生了两件大事。先是传言景升太子逼宫未遂自尽,接着,本就已是老迈不堪的先帝深受打击卧病不起,逊位于那时还是定王的当今圣人。朝堂还没从这一系列变故里平稳下来,身为宰相之首的裴冀又被卷入了胞弟神虎将军裴固的罪案,贬谪外放,几经辗转,最后来到这里,做起了郡守。
甘凉虽远去京城,威远郡却是要冲之地。对于寻常人而言,或也可将这视作朝廷信任,在此历练几年,便是日后官场的资历。但对他,毫无疑问,意味着是被彻底放逐在了朝堂之外。
絮雨早年虽然也随阿公见过他的面,但毕竟是外人,且多年未再见了,这回再来,本就心事重重,起初免不了有疏离戒备之感,见他态度亲和更甚从前,登时多了几分亲近之感,便说:“裴公老当益壮,定能长命百岁。”
她说的是普通的一句安慰之言,但目光诚挚,叫人感觉熨贴无比。
裴冀大笑出声,问她路上的事,絮雨一一作答。闲叙片刻,看出她眉间带了几分淡淡倦色,忙将贺氏唤入,叫带她回去休息。
“你来了这里,就当是自己的家,往后安心住下,缺什么,只管和她讲。记得早年你来的那回,外面还乱着,也不敢叫你出去,如今不一样了。此地虽然不若内郡物阜,但风光壮阔,也颇有可游之处。等你休息好,我叫人领着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贺氏方才人在门外,却将内里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
郡守平日多沉郁,难见有舒心的笑,今夜却一反常态,可见他和此女投缘。
再想到那桩即将到来的喜事,贺氏的心情也跟着倍加欣喜了,立刻应下。
絮雨告辞退出后,裴冀面上的笑意还是久久未消。他也没心思再做别的事了,负手在书房里开始踱步,沉吟了起来。
来甘凉后,这个郡守,他一做便是十数年,西北日夜不息的风沙,也慢慢吹白了他的须发。
倘若不出意外,此生他或将老死在这座边城之中了。
不过,人生如寄,多忧何为,他能如此终老,也未尝不是件幸事。如今只待侄儿终身大事落定,将来送他几根老骨返乡,他此生便也无憾了。
一想到侄儿婚事,裴冀忽然变得迫不及待,立刻命人去将何晋唤来,先是慰问他路上辛苦。
何晋忙称幸不辱命。
裴冀颔首:“萧元这趟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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