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一职,大将军难道要抗旨吗?”
“王公啊,县官还年轻,虽果断迅捷,但难免听风便是雨,度辽将军是不是谋逆尚无定论,如何能如此大张旗鼓换将呢……”
“老夫今夜在此,可以为范缓和霍封做保的,他们都是大汉的忠臣,不管范明友是否谋逆,他们定然不会有谋逆之心的。”
霍光说得慢条斯理,不管他如何装饰自己的措辞,合起来就是三句话。
诏令不接,霍党要保,军权不交。
“说来说去,大将军都是要抗诏了?”王吉沉声反问道。
“嗯,王公非要这样说的话,老夫就不否认了,权当老夫倚老卖老,抗一次诏吧。”
霍光说完之后,王吉看到营中的兵卒正源源不断地开出来——想来霍光刚才趁乱派人去调兵了。
范缓和霍封看到局势已经倒向了己方,顿时变得趾高气昂起来,满脸嘲讽地看着王吉,更流露出一种杀之而后快的意思。
“王公倒也不用担心会受此事的牵连,待今日天亮之后,老夫会在朝议上向县官跪请,奏明此事,县官也会同意老夫的看法的。”
气急的王吉还想再出言再辩驳一番,但还没等他开口,那些跟在他身边的不起眼的昌邑郎中,传来了一个尽是讥讽的声音。
“那大将军此刻便跪下吧。”
在场的兵卒很多,这声音并不响亮,众人一时也分辨不出到底是何人在说话。
可霍光还是停了下来,他的目光在那十几个骑士当中来回穿行,想要找出那胆大妄为之徒到底是谁。
还没等他找到这罪魁祸首,那不知死活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大将军为何还不跪下?”言语当中又多了一丝挑衅。
未见其人,先为其声,让霍光更加不悦。
他终于忍不住了,震怒地说道:“是何人在说话?”
霍光原以为那人不敢答话,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站在角落的一个骑士拉了拉缰绳,走到了众人的面前。
这骑士在霍光等人疑惑的眼神中摘下了自己的铁盔,一张瘦削清秀的脸庞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这不是当今的天子吗?!
天子为何会在此处?
不只是霍光等人疑惑,就是王吉也在疑惑,天子不是在后队的车仗中吗?
“仲父,你说今日朝议上会向朕跪请,奏明此事……”
“朕就在此处,那仲父也不用等到天亮了,现在就来上奏吧。”
原来,刘贺既然决定要“以身入棋局”,又怎么可能躲在后面袖手旁观呢?
他早就换上了昌邑郎的盔甲,混在自己给王吉调用的昌邑郎中。
没想到,这一手冒险的落子,居然真的屠掉了霍光这条“大龙”。
此刻,霍光看着天子那冷峻的脸,有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他万万没有想到,天子竟然也会出现在这里。
他心中一惊转而一哀,那庞大的身躯立刻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除非——他霍光敢当众弑君,否则这中垒校尉的兵权,他是保不住了。
当众弑君,霍光干不出这样的事情。
这何止要成为天下讨伐的对象,恐怕连他兄长在茂陵旁的坟墓都会被刨开,然后挫骨扬灰。
天下弑君者不少,但当众弑君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昔日崔杼弑其君,也要在高墙大院之内啊。
霍光想不到古往今来有哪个臣子,敢做这样歹毒的事情。
“微臣王吉,不知陛下驾到,请陛下恕罪!”
王吉第一个跪了下来。
接着跪下的就是那十几个昌邑郎。
再往下是那些忠于大汉的军侯和屯长。
瞬息之间,大将军霍光在天子持续的逼视之下,终于也下了马,郑重其事地跪了下来。
霍光都已经退缩了,那么其他人就更不敢托大。
范缓和霍封颓丧地跪了下来。
忠于他们的军中爪牙跪了下来。
那些不明所以的兵卒未跪了下来。
如大江大河的浪潮一般,由近到远,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
这北军大营前的空地上,连同营垒之上,一时间就只剩下刘贺还坐在马上了。
最后,仍然由王吉领头,所有人齐刷刷地喊道:“臣等问天子安!”
山呼海啸,在这夜间更加清晰可闻。
向来对老臣都很敬重的刘贺这次并未急着让霍光站起来,而是先派人去调一里之外的郎卫们前来。
直到刘贺听到了那阵阵的马蹄声之后,他才重新看向了伏在地面上的霍光。
“仲父起来吧,此时已是子时,夜已经深了,有什么事情在明日朝议上说吧,你且回府去,此间由朕来处置。”
这是逐客令,更是催命符。
霍光哪里愿意站起来呢?
“陛下,老夫……”霍光还想要再辩解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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