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都意识不到,一条巨鲸正在从自己的身下游走,巨大的阴影正笼罩着自己。
这种人。
唐克斯以前也只近距离接触过一次。
那是在一次纽约丽思卡尔顿酒店所举行的“无声拍卖会”,一种不公开叫价,也没有拍卖师的吆喝,客人们在装着藏品的展台间自由穿行,感兴趣了就在终端上输入自己的出价,系统会自动推送给在场的客人,每样藏品目前的最高出价金额,没有大声叫嚷的烟火气,像社交酒会多过于像买卖市场的特殊拍卖行式。
那天。
全纽约一半的名流都来了。
大家穿着笔挺的西装,带着玫瑰金或者镶满钻石的正装手表,端着香槟杯,品尝着侍者手里托盘中的新鲜鱼子酱,旁边还有知名的演奏家在那里弹钢琴。
总之场面上流到不行。
唐克斯穿上自己最好的西装,打条领带,就跟着导师去见世面去了。
拍卖会开了大半,唐克斯炫着香槟,塞着鱼子酱,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每样拍卖品的当前出价。
他不得不承认。
尽管英国人总是觉得美国佬们有些许缺点。
比如他们天真、傻傻的、没文化、上不得台面、老土、口音奇怪、懂怎么套野牛在行,谈怎么画画就算了……但真到了上流场面的时候,还是真挺上流的。
至少是真的挺有钱的。
那场拍卖会里最重要的一张藏品是毕加索的《戴手表的女人》。
有好几位知名富豪正都在追逐着那张作品。
唐克斯在手机上看到,当时的场内的出价已经来到了7350万美元。
他不知道是谁出的价格,7350万美元,对那年的唐克斯的收入来说,完全是一个无法想象的数额……当然,现在也是。
不过现在,这种量级的交易,他也时不时有机会能见到了。
泰勒艺术馆如果能够说服董事会的话。
某些非常重磅的艺术品交易,投资部甚至也是能够携带超过上千万美元的资金进场参与角逐的。
但是当年,这种级别的交易,他也只有在旁边嗦香槟的份儿。
就算只是在旁边喊666,当这种史诗级交易,切身实际正发生他身边的震撼感也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
总而言之。
除了他融不进去那些小圈子以外,一切都让他大开眼界。
直到无声拍卖会都快要逼近结束了,酒会里的人影渐少的时候。唐克斯想到从今往后的很多年,这张《戴手表的女人》都会藏在某个超级阔佬的私人收藏间,甚至是某个银行的保险室很温金库中。
再也不现人间。
本着看看总不要钱。
瞧一眼少一眼,不多多看看岂不是亏了的屌丝心态。
唐克斯又溜达到了防弹玻璃的展柜面前。
此时那些被众星捧月围在中间的大佬们终于不在这里了,展柜前很安静。
除了唐克斯,就有一黑乎乎的小胖子站在展柜面前,在手机上玩贪吃蛇。
他跟对方打了个招呼。
对方看了他一眼,有些犹豫,也点点头说了声你好。
唐克斯注意到了他说英语有轻微的大舌音,再加上皮肤略黑。
他猜测对方应该是墨西哥人。
美国的上层社会族裔构成区分的挺明显的,拉丁裔、墨西哥裔、阿拉伯裔都属于被排斥的比较边缘的群体。
看着对方,唐克斯心说碰到了和自己一样混不到圈子里,等没人时才好意思跑过来看画的穷学生。
顿时有一种屌丝见屌丝的亲切感。
他们两个人一起在防弹展柜前站了有几分钟时间,小胖子的贪吃蛇撞死了,然后收起了手机,抬起头凝望着毕加索的抽象笔触,忽然问他。
“普通人的眼中,真的能看到这么扭曲的人影么?”
从严肃的艺术鉴赏角度来说,《戴手表的女人》所表达的应该是以“以几何重构的方式重整女性的特征元素,以明亮的色彩对比,表达对情人的热恋与迷恋,手表这一意象,又象征了毕加索对时间的思考……”Bulabula的一大堆。
但是那天。
唐克斯炫人家香槟炫的有点多了,再加上自觉都是来蹭酒会的,也没端着架子。
在酒精的刺激下。
他的英式幽默感少见的被激活了。
“正常来看,肯定……肯定看不出来,但如果你喝了五杯香槟,它就开始扭曲起来了。”
唐克斯打了个酒嗝。
“如果你抓紧不要钱的机会,喝了我这么多的酒。那么你想画的多么抽象,就能画的抽象。”
他对旁边的那个老墨眨眨眼睛。
大概从来没想到,能听到这种说辞,旁边那个小黑胖子被他逗笑了。
对方伸出手,在《戴手表的女人》展柜面前的出价器上按着加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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