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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了,我爷爷脸色都涨红了。”
顾为经在话筒里笑着说。
“嗯呐,嗯呐,搁我我的脸色也得涨红啊。我跟了曹轩先生这么久,都没得到过这么好的东西。别说我了,这么年来,曹老给小顾您这般的晚辈写字的,我还是头一次瞧见。”
老杨在话筒里附和。
他用餐巾纸擦了一下嘴。
“顾同学,不是老杨我猪鼻子插大葱,非要指点你做事。不过我还有必要和你说一声,曹老先生的这幅字,千千万万可要收好了。也别动什么拿出去卖的心思。缺钱管你杨哥开口,等闲百八十万的,我还是能拿的出来的。曹老的书法是值钱,但是嘛,这情份可比这钱本身贵重多了。”
“既然好不容易得来了这种天底下打着灯笼都难找的机缘,咱就把它拿稳了,握好了,万万不能往外赶。”
“我在外面打拼了这么多年,就总结出了一个千金难买的道理,人要惜福。人这辈子有几分福分不容易,能把它牢牢抓在手里更难。”
老杨笑呵呵的说:“话不好听,道理是这个道理,伱说对吧,小顾。”
让曹老喜爱的青年才俊不是没有过。
可年过古稀以后,还能让老人家生出此般心思的,真就天地下独一份儿了。
曹轩的书法不值钱。
那是特指跟老爷子的画比的。
举个例子。
晚清画状元宫廷画师唐岱,他的徒弟吴仲谨,吴仲谨的徒弟,唐岱的外孙赵显庭,三代人都是宫庭画家。
早在乾隆年间,收藏界就有个共识。
吴仲谨的作品上有些有老师唐岱提款的,字比画金贵。
赵显廷的作品上偶尔有吴仲谨提款,也是字比画金贵。
坊间传说有一幅赵显廷儿时的练习之作,卷轴背面有唐岱随手写的“腊月初二”四个字,该作品几经风霜,重裱了五次,每代主人都再三叮嘱重裱时,装裱师傅务必务必要把后面那四个字留下。
人家藏家直言,玩的就是这四个字。
至于赵显廷的画,不过百来块袁大头的东西,无所谓了。
虽然这师徒祖孙三代,听上去有点鲁迅《风波》里的九斤老太最爱的口头禅,“一代不如一代”的意思。
事实大体也是这般,可是这没有太多值得嘲笑的。
文徵明、唐寅这些名动整个东夏艺术史的大才子,又有哪个普通人听说过他们子孙、弟子的名讳?
就算魏晋大小王,唐代大小李,这几对父子都侥幸闯出偌大艺术名声的,依旧是长辈的名声更大几分。
整个艺术圈的规律都无非如此,师徒传承如那王侯公卿袭爵的递减。
公降为候,候降为伯,伯降为子。
在收藏家心中,照例分量总是多少要降一等乃至数等的,即使是堂堂“画壮元”也跳不出这个圈子里。
未必是晚辈生在富贵声名显赫之家,就练画不努力了,也未必是虎父犬子教导无方,三代画家的画功笔墨传承间就丢了神运。
而是一个画家的地位。
是由机遇、运气,时代环境等等无数因素多方面一起组成的。
作品的好坏,只占其中的部分因素,更多的则是外界机遇。
只能说是时也运也。
光是康熙在乾清宫里钦点了唐岱为“画之状元”这一句话,甭管这家伙是不是踩了狗屎,康熙皇帝的艺术审美眼光的高低能否足以评定天下画家的好坏。
就这合适场合下的一句话,直接胜过了画宫处里无数如顾为经祖辈那样的小画师同僚们,一辈子的努力。
像小荷尔拜因和老荷尔拜因这样,强爷胜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山更比一山高的事例,则绝对属于祖坟冒青烟。
是让老爹躺在巴伐利亚的乡间墓地里,都恨不得重新蹦起来跳三圈舞再躺回去的美事。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酒井胜子画的再好,也没有人敢说,几十年后她能真的代替她老爸酒井一成的地位。
同样是因为这个原因。
顾为经到底能走到最后,石破天惊的成为曹轩的徒弟,还是林涛当年所说的——当他的徒弟,哪怕曹老实在喜欢,有兴趣了时而亲自提点一下呢。
听上去对学画来说没准差距不大。
可对于画家本人的市场价格来说,差距就真太大的了,不是跌一两个等级的差距。
无异于北大的本科,还是北大青鸟的专科,大学时去北大课堂旁听,含金量的区别。
老杨还真担心,顾为经他们爷孙两个或是眼界太小,或是鬼迷心窍,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把这幅字拿到外面去卖了。
曹老一定会很伤心的。
连老杨都会觉得是暴殄天物。
别说不可能。
在货真价实,拿出去就换钱的东西面前,根本就没有不可能。
好的坏的,高尚的,险恶的,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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