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粥继续,不止有粥,还有面饼,而且是管饱。
陈宫走了五处,吃了七顿,肚子都有些撑。
他捧着一碗稀粥,与赶过来的幕僚走出灾民点,神情怪异,眉头一直拧着不松。
幕僚在边上,疑惑的道:“东翁不是已经查实,河南尹确实在放粮赈济灾民,这些天来,总数也有一两千石,再有十天半月,五千石未必够了,并非是种辑等人贪渎。”
陈宫眉头拧的生疼,双眼冷静非常,道:“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刚才好像想到了,现在又回忆不起来。”
幕僚看着他,不明就里。
好半晌,陈宫长叹一声,道:“罢了,回去吧。”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受益的是灾民,活人无数。种辑即便有所私心,也是功大于过。
……
在陈宫还没有回到洛阳的时候,钟毓等户曹官吏先一步到了。
钟毓在户曹禀报清楚,当晚回到府邸,还没进门,一个家仆便迎上来,低声道:“三公子,主人有请。”
钟毓边走边道:“父亲这么早就回来了?”
廷尉府十分繁忙,钟繇一般是早出晚归,极少在家,他们父子有个把月没碰到面了。
家仆应着,领着钟毓到了后院。
后院偏堂内,钟繇正在写着什么,灯光下,侧脸一片肃容。
“见过父亲。”钟毓知道父亲的秉性,沉着一口气,抬手道。
钟繇放下笔,道:“坐。”
钟毓没了在陈宫面前的谈笑风生,极力保持着冷静,严肃。
钟繇合上桌上的公文,道:“河南县一趟,你有什么想法?”
钟毓知道考校来了,心中紧张,飞速思索一番,道:“回父亲,种辑虽然行事不妥,但用心正大,孩儿以为,当小惩大诫。”
钟繇神情不动,道:“我是问你,有没有看出其他什么?”
钟毓心神骤紧,急速转动。
他父亲这么说,肯定是事情不寻常,其中有隐情。
钟毓想了半天,还是毫无头绪,只得抬手道:“还请父亲教孩儿。”
钟繇倒是不生气,这个儿子机敏通达,毫无纨绔习性,总体他还是满意的。
伸出手,将身前茶杯向钟毓推了推,钟繇道:“第一,种辑用心正大,为什么要上书弹劾陈宫?第二,事先无举动,事后不奏报。第三,我从未见过那般大方的赈济,灾民吃的比我们好。第四,河南尹世家大族向来乐善好施,这一次,我没见到半个人影。”
钟毓看着钟繇,脸角僵硬,只觉从心底发寒,通体阵阵发冷。
他父亲的四个问题,直指要害!
为什么弹劾陈宫?
即便要赈灾,事先为什么不向朝廷奏报,哪怕一道奏本都没有!?
那些赈灾点,钟毓也去过,起初没觉得有问题,现在想来,问题大了!
同样的,为什么只有官府在赈济,世家大族向来会在这种时候博取仁善之名,不至于一个都见不到吧?
钟毓很快冷静下来,沉着一口气,道:“父亲,这种辑盗取秋粮,沽名钓誉,用心险恶,罪无可赦!”
钟繇又推了推他的茶杯,道:“你觉得,这件事会怎么发展?怎么处置?”
钟毓刚拿起茶杯,连忙放下,想了又想,道:“当由御史台查实,从重论处。”
钟繇看着他,道:“能查到证据?”
钟毓一怔,仔细思索再三,继而沉色不语。
他发现确实很难找到证据!
钟毓现在已经明白种辑玩的把戏了,以世家大族捐赠的赈灾钱粮,充当那五千石粮食。既贪了这五千石秋粮,还博得了一个‘为民请命’、‘不惜自身’的好官声。
赈灾还没结束,现在捉拿种辑,没有半点证据,他完全可以推脱说,赈灾没有结束,世家捐赠与那五千石粮食秋粮还远远不够。
他并未贪渎!
而等赈灾结束,那更是无处查证了。
钟毓想着,神情不由得变得凝重起来。
如果让种辑跑了,后面有样学样,那朝廷的粮税,怕是要进一步被侵蚀、贪渎殆尽了!
但这件事又很棘手,种辑现今名望正盛,没有证据根本不能动他。
钟毓左思右想,还是没有一点好办法,只得抬手道:“还请父亲赐教。”
钟繇少见的微笑,道:“朝廷是一个正大之所,却也是世间最阴秽的地方。种辑这种人不会少,将来还会更多。这种人,要么折戟半道,要么成为大奸之辈。明日你去了户曹,不要多言,让事情继续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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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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