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对发生了什么没印象,所以我才相信他的。”包裹着粗麻布衣服的手臂微微颤抖,“我感觉真的是得病了。要是去太晚,就只能干半天活,这没法过啊。”
“你的邻居呢,他们也很难叫醒?”
“我没有问他们这个。我知道只有这些了。”他沉默下来,期待地看着克拉夫特,希望能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如果他没撒谎没隐瞒的话,克拉夫特确实找不出什么来对应他的症状。这要叫什么?“进行性睡眠延长”?
这样令人头秃的事情不是没有先例,各种奇怪的主诉都有其背后隐藏的道理,要么是病人搞错了什么,要么是关键信息被遗漏了。
比如一夜起来出现血尿,急查肾病指征一无所获,最后发现是昨晚连吃半箱红心火龙果。
比如著名广告词“孩子生病老不好,多半是装的,打一顿……”
总之病人是不会错的,要怪就怪你问不清楚,责任在伱不在他。哪怕他是装病的,你也要给他瞧明白。
“好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接下来我会比较详细地问一些问题,听起来可能和你的病无关,但确实都有必要。”克拉夫特蘸好墨水,把纸铺开,“首先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和住处吗?”
“我叫加里,住在盐潮区。”
“具体位置?”克拉夫特在纸上记下他的名字,在旁边把地址栏分出来。
“我……我说不清,这个重要吗?”加里没能答上这个问题,“在盐潮区离教堂近的那块,旁边有个做咸鱼的地方,门口还有棵树。”
克拉夫特捂住额头,深刻地体会到了李斯顿的痛苦。他其实是知道盐潮区的,不过从来没进去过,也没想过进去。
这地方相当于文登港贫民窟,建筑完全没有规律,典型的城市建设早期无规划发展的遗留。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地势比较低,潮水上涨有时会漫到这里,留下湿漉漉的泥沙地和大大小小的咸水坑,晒干后又会留下一地的细小盐粒和死去小生物腥臭味。
没钱在文登港其他区域定居的人就被挤到了这块烂地,自己建起了各种各样的居所棚屋,并同步于文登港的发展而扩大,成为了城市不想承认的一个灰色城区。
里面没有任何正常的街道,全是歪扭劣质房屋间的狭窄巷道,无规则地爬行交错,并随着每年更多人的到来不断生长。无人处理污物堆积恶化到了不可能被理清的境地,越是向内越是如此。
以前的克拉夫特作为来文登港找乐子的小贵族子弟,当然是不可能进去的,最多在边缘经过,闻到一股古怪的味道就避开了。
城市的管理者也懒得派人进去,任由盐潮区成为三不管地带,混沌无序在其中滋生。
人憎鬼厌的文登港特色海水水牢也放在盐潮区靠海侧,所有不太适合出现在干净城区的东西都被丢进了这个咸湿垃圾桶。
进去做随访是根本不可能了。
“唉。”克拉夫特叹气,在住址栏写下个笼统的“盐潮区,西北”,把他说的标志备注在旁边。
“没事,影响不大。你和邻居有在房间里关窗取暖的习惯么?”
“没有,木柴容易受潮,还会发霉。”
……
……
克拉夫特一无所获。
加里的生活处处都是问题,包括单一的饮食,缺乏维生素,长期居住在潮湿的地方,重体力劳动。
没有他能挑出来解释加里一家症状的内容。考虑到邻居也有,大概是周围环境因素带来的影响,不到现场去看看不会有结果。
去了也未必能有什么发现。
“抱歉,我暂时没有什么头绪,这是我第一次接触这样的情况。”克拉夫特摇头道,“如果可以的话两天后来找我吧,我尽可能抽时间跟你去找找原因。”
“不,不用了。”加里低下头,没有多说什么,或许他把这句话理解为了一种委婉的拒绝。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自己拉开门,没有痛苦也没有愤怒,只是安静地离开。灰色情绪包裹着他,无需言语表达,显而易见地涂抹全身,任何人都能读出沉重的压抑感。
踏出门前,他又转过身来,面对着克拉夫特,留下离开前最后一句话,“谢谢您,您是唯一愿意听我说完这些的人,愿主保佑您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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