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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礼部尚书温体仁求见。”
今日不是朝会日,因此朱由检并未上朝,而是歇在乾清宫里陪着周玉凤下棋,夫妻二人话一话家长里短的闲言琐碎。
谁家的小子撒了野,谁家的闺女出了阁。
好似一派天下太平。
王承恩本不欲打扰这难得的清净淡泊,可是温体仁催的急,他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将朱由检拉回现实。
他是皇帝,没资格去做男耕女织的田园伉俪。
这世道,不似人间。
“让他在正殿等着,朕下完这一局就去。”
“是。”
周玉凤劝了一句:“陛下,国事为重,温部堂身为礼部尚书,想来是有极重要的事才会来求见。”
“他天大的事于朕而言,皆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朱由检抓起一把子,落子言道:“而朕身上哪怕落下一粒灰,与他们而言,都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玉儿,看朕这一步落得如何。”
“这可真是巧妙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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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体仁孤零零的站在乾清宫的正殿内候着,哪怕已经站了快一个时辰,他的身子依旧未敢有任何晃动。
直到耳边响起脚步声,余光瞥到那熟悉的身影。
撩袍,伏地,叩首。
“臣温体仁叩见吾皇,圣躬万安。”
“非朝非礼,温卿无须如此大礼,快快请起。”
温体仁谢了恩,谦卑的起身俯首:“臣近来整理礼部会卷,发现礼部前些年有些款项似有端倪之处,细查之下,发现存在于营造神宗、光宗等大行皇帝陵寝事宜上。”
朱由检刚刚落座,茶杯才堪堪端起来一半就悬住。
礼部的陈年旧账那些猫腻,温体仁现在拿出来说?
“是吗?”朱由检顺着话问道:“这事朕还真不太清楚,朕初登大宝,许多事都有赖诸卿操持,却无一人与朕言及此事。”
“主持修建先大行皇帝陵寝事宜是国家重事,这种事情上竟然还敢有人上下其手,从中贪墨,臣深以为可恶,恳求陛下予臣严查。”
朱由检可算有机会喝上一口茶,眼神玩味的打量着温体仁:“温卿啊,礼部的事都是国家大事,干系深远,不可不谨慎,如今钱阁老刚刚牵扯进科举舞弊一案,正是人心惶惶之关节,这个时候查礼部的旧账,是不是不合时宜?”
“正是因为干系深远,才更要一查到底,不然,尽由禽兽食禄于庙堂,必有误国之虞。”
朱由检再问道:“哪一年的帐有问题啊。”
“从万历三十五年至天启四年。”
朱由检哦了一声:“温卿是礼部尚书,既然卿有此意,朕自当支持,且去做吧。”
温体仁伏地叩首:“是,臣一定尽心竭力,不使陛下失望,礼部事宜不可轻慢,臣办妥当之后,再向陛下呈报。”
“嗯,赶在下个月朝会前吧。”
“臣告退。”
温体仁离开之后,朱由检便看向王承恩,笑道:“可看出来了?”
“奴婢看的真着。”
“他是个聪明人,也够狠啊。”
王承恩低着头言道:“万历三十五年,先太子太傅叶向高任礼部尚书,以东阁大学士衔入阁,天启四年,叶太傅被阉党排挤,以太子太傅衔致仕归乡,此后一直深居幕后,遥控东林党之发展。”
“叶向高一生清誉美名,是东林党的精神领袖、党魁,万历三十六年,叶向高一人持阁,独掌政权七年之久,也就是在这七年,东林党迅速壮大,开枝散叶,致有众正盈朝之势。
这期间,朝廷多少烂账,便是跟叶向高扯不上关系,但若是硬要往上凑也能凑上去,温体仁够狠的啊,竟然要清算叶向高,他这是自绝于东林党,自绝于天下了。
这事若是传扬出去,只怕祖坟都要让人给刨了,百十年内的骂名,他温体仁恐怕比秦桧都臭。”
王承恩忙言道:“陛下之圣明伟大,岂是宋高宗可望万一。”
“大伴,你说他给朕送了这么一份大礼,朕该怎么赏他。”
王承恩苦思片刻后才开口:“若是给他加官进爵,怕世人就会误以为此事是陛下暗中授意,奴婢听涂松杰说,温体仁在南京做的还不错,上上下下里弄的很是清晰。
不如派他到南京去,那里他熟悉多年,也好替陛下稳定局面。”
朱由检哈哈一笑。
“到底还是大伴最懂朕心,朕这些日子确实为此事发愁,将南直隶夺回来之后,该派什么人去守朕这一时半会还真没有合适的人选,东林党不能用,楚党、浙党这些人也没那能力。
温体仁好啊,要能力有能力,要脑子有脑子,更难得的是,他动了叶向高就自绝东林党的身份,为天下所不容,朕不要他,他就只能死。
有用、能用,甚为妥当之人选。”
温体仁想了一夜,还真让他想出了一条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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