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朱鼎闭着眼,所以并没有看到此刻屋内的动静。
一个三十岁许的太监站在五步外,满脸的担忧,甚至眸子里还噙着泪水。
床榻边半跪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一脸慷慨赴死的决然表情替朱鼎把着脉。
想来就是所谓的太医了。
片刻之后,太医老头松开了把脉的手,迎着周玉凤和王承恩担忧的目光开口。
“王妃宽心,信王殿下无事。”
一句无事说出,两人肉眼可见的松出一口气来。
周玉凤是个妇人,加上岁数只有十六岁,闻言只会道谢,而王承恩则引着太医出门后开口劝言。
“府外都是魏忠贤的眼线,先生还是暂住于此吧。”
老头露出了一丝略显悲凉的笑容。
“老夫敢来便已经将生死抛诸于外,老夫不仅要出府,还要将信王无事的好消息传遍京城。”
王承恩不再多言,沉默着一路将老太医送到紧闭的府门处,郑重作揖道别。
老太医昂首挺胸,拎着医箱大步从洞开一条缝的府门中跨了出去,而后放声高呼。
“太祖成祖保佑,信王无碍、信王无碍!”
透过门缝,王承恩看的清清楚楚。
那一个个由锦衣卫、东西厂番子假扮的贩夫走卒顷刻间撤了个干干净净。
这里面既有魏忠贤的眼线,也有东林党的眼线,亦或者后金人的眼线?
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原本还喧闹如市门前大街顷刻间寂静无声,只剩下躺在地上的老太医用低入尘埃的声音在呻吟着。
“太祖成祖保佑,信王,无碍。”
他死了,死于一支暗箭。
没有人知道箭是谁射的。
也没有人会在乎。
信王府的府门重新关闭。
王承恩转过身,从几队全副武装的护军中走回后院,最后站定在寝室之外,如老僧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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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四,福州会馆。
这里是福州人进京赶考、经商办事的落脚之处,同时,也是东林党人会晤议政之处,由党魁叶向高所建。
东林党由东林先生顾宪成所创,经赵南星、叶向高、汪文言等人发扬壮大,自万历三十五年后至今,东林党接连战胜浙党、粤党、齐党、楚党等其他党派,彻底在中央一级实现众正盈朝。
而今,他们的党魁,精神领袖,二度为相的叶向高也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躺在病榻之上奄奄一息。
十几个年岁不一的男人相继进了房间,沉默着一一落座。
“今天,太医去了信王府吧。”
病榻之上的叶向高开了口,虽然已是气若游丝,但依旧强撑着精神。
离着最近的一个中年男人连忙上前,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回话。
“伦魁放心,信王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叶向高闭着眼睛说话:“昨日信王入宫,回府后就高烧不起,老夫是真的担心信王被阉党毒害啊。”
放下心来之后,叶向高也睁开了眼,作势欲起,身边的中年男子和临近一人赶忙上手伺候,扶着叶向高坐靠床头。
“诸位。”
叶向高说道:“信王无事,阉党的末日也就到了,诸位速去信王府,拥信王入宫继位。”
屋内众人张望对视,之前那个报信的中年男子语带迟疑。
“这个时候,信王府外的阉党眼线可是不少啊,去给信王请脉的太医刚出府就被暗杀当场。”
叶向高没说话,另外一人忍不住哼出了声。
“受之若是害怕,就留在这里,我等去。”
“你说谁怕。”被称作受之的男人当即作恼:“只是阉党眼下已成穷途末路,为恐狗急跳墙,钱某这也是担心诸位同仁被其所害,玉绳你因丁忧而避祸四年,岂知阉党之残暴。”
“我周延儒不怕!”
周延儒正气凛然的喊道:“大不了就是一死,我也要去见信王,护着信王入宫继位。”
眼见二人欲起争端,叶向高强撑着病体抬手打断。
“不要吵了,你们都去吧,魏忠贤就算想要狗急跳墙也没那个本事了,既然信王无碍,他麾下的爪牙便不会跟着他一个没根的太监一条道走到黑的。
你们再不去,田尔耕、许显纯这些人就该抢你们前面了。”
有了叶向高这句话,不少人心中就踏实下来。
适才还语带迟疑的钱受之,也就是如今东林党后起之秀的钱谦益也是赶忙表现。
一群人争着吵着、呼朋唤友结伴去往信王府。
顷刻间,福州会馆人去楼空,只留下病入膏肓的叶向高喃喃自语。
“先帝慢行,老臣,就要去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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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安宫。
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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