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豹是本地驿卒,最是熟悉地理,略一辨认便道:「郡城东北边儿是移风县的辖境,若是我记得不错,这个方向十几里外有个不大的海湾,湾里住着百十户渔家。」
说话间,他的脸上已泛起了忧虑之色。
齐敬之略一沉吟便道:「我先赶过去,你们寻到了青牛再来!」
说罢,他翻身坐上了黑白虎纹异兽的脊背,伸手一拍它的马颈,立时将这家伙骇得高高跳起,一路冲下小丘,朝着东北方向狂奔而去。
不多时,黑白虎纹异兽就极为卖力地一口气跑出了数里。
齐敬之坐在它宽阔的脊背上,眼见身前和两侧的荒草接连倒伏,竟觉察不到多大的起伏,唯独晚风骤然猛烈了许多,直扑在脸上,其中已带着深深的凉意。
奔驰间,他忽有所觉,转头朝右侧望去,就见正东方向纯净深邃的天空上,一轮圆月正自升起,渐渐绽放出明亮的光辉。
小松山上也有这样的月光,然而此地离着小松山何止千里?
前方,隐隐有轰隆之声传来,在这无人的旷野中显得既静谧又喧哗。
齐敬之知道,那是东海里的波涛在翻涌涨落,虽然听上去与小松山中的万壑松风很有些相似,但其实截然不同。
听着听着,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忽就领悟了几分何谓人生境遇之奇。
月色之下、海浪声里,仿佛只过了一瞬,十几里路程就被这一人一兽轻易跨过。
被白毛覆盖的虎掌悄无声息地踩上了松软的沙地,在身后留下了一连串深深的梅花印。
齐敬之屏住呼吸,死死看向前方,但见新月初上、平沙如雪,一头蓝面赤发、遍体漆黑的恶鬼面朝大海,盘腿坐在沙滩上,身前残肢断臂、鲜血横流,一旁竟还横七竖八地扔着几只酒坛。
那柄黑漆漆的长刀则插在蓝面鬼的身侧,刀身上血迹未干,更在下方沙地上汇聚成了一小滩。
此刻这食人恶鬼正运起蒲扇般的大手,任意在身前的血肉里抓上一把,看也不看就往嘴里一塞,嚼得鲜血四溅、咔嚓乱响。
正心怀畅快、眉飞色舞时,一道凶猛凌厉的劲风忽地从它侧后方狂卷而至。
这一次,煎人寿依旧是瞅准了蓝面鬼的后颈,缭绕着森然青气的刀锋一掠而过,瞬间就将撕扯开一道骇人伤口。
这是齐敬之头一回驾驭黑
白虎纹异兽进行骑战,只觉其威势之猛烈霸道远及不上枕中梦里的雪螭兽,应当也比不上哥舒大石的青牛,但在腾挪扑击时更为灵活如意,接战的一瞬间亦能做出更多变化,尤其若是选择自敌人背后偷袭,虽谈不上悄无声息,但确实能收奇效。
便如眼前这头毫无防备之心的蓝面鬼,直到刀锋临颈时才忽然惊觉,虽勉力向前扑出,逃过了被一刀枭首的命运,却也难免遭了重创,粗壮脖颈几乎被割开了三成。
它自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与愤怒兼有的吼叫,挣扎着从身前的血肉堆里爬起,一手捂着后颈,一手拔出了地上的黑刀。
海水与沙滩的交汇处,齐敬之手中挽了一个刀花,不慌不忙地掉转马头,遥遥看向正在挥舞长刀、跳脚怒吼的蓝面鬼。
少年敏锐地注意到,这头恶鬼无论是先前挨了一牛角并一枪,还是此刻被自己一刀斩颈,伤口之中自始至终都没有血液流出,可见其身躯与人族乃至任何血肉生灵都迥然不同,若是血肉生灵后颈上挨了这样一击,不死也要重伤,哪还能这般活蹦乱跳?
甚至方才出刀斩颈的一瞬间,齐敬之就惊讶地发现,蓝面鬼先前被魏豹一枪咬下的颈肉早已恢复如初,反倒是胸前的伤口愈合稍慢。
「连血肉生灵都不是,偏偏还以人的血肉为食!路云子如此,这头蓝面恶鬼亦如此!」
其实直到此刻,齐敬之虽然以蓝面恶鬼呼之,但并不知晓眼前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髯奴与青牛相合,可以辟邪御鬼?既然这奇术有效,那想来就脱不出邪祟与恶鬼这两种。」
他暗道一声,目光中透着凛冽杀意:「无论是哪一种,今夜要么就在煎人寿的刀锋下再死上一回,要么就让青铜小镜尝一尝滋味咸淡、有毒无毒!」
头顶着皎洁的明月、身后是翻涌的浪涛,少年刀客轻轻拍了拍马颈,双腿一夹说不清是马腹还是虎肚的兽躯,驱使着胯下的异兽再次冲锋。
见状,蓝面鬼双眼中凶光大放,炸雷一般咆哮一声,立刻甩开大步,毫不示弱地逆冲而来。
就在一骑一鬼即将错身而过的前一刻,齐敬之忽地向上一搂马颈,口中低喝一声:「起!」
黑白虎纹异兽瞬间心领神会,口中如狮虎一般狂吼一声,四爪奋力腾跃而起,肥壮却敏捷异常的身躯几乎与蓝面鬼的头颅齐平,自它耳侧一冲而过。
兽背上的齐敬之扭身回头,挥刀向侧后方猛劈,煎人寿刀锋所斩向的依旧是蓝面鬼的后颈。
然而下一刻,这势在必得的一刀竟是落了空!
蓝面鬼也不知是早有预料还是本就不打算硬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