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点破,他自然不好说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骆秉章首先打破僵局道:“张采臣屯兵田家镇,这应该是一步好棋。但至于能否堵住长毛,却又是个未知数。我湖南,兵力太单啊!涤生,这个时候,对哗变的那些人,我们还用出面审问吗?依本部院看,莫不如交给鲍起豹算了。反正是他绿营的事,随他去办吧。”
骆秉章话毕,重重叹了一口气,对前景忧心忡忡。
曾国藩却道:“骆抚台,长毛既然上窜湖北,定然不会放过我湖南。兵勇不和是战守大忌,必须严加整饬,方能同仇敌忾,事半功倍。涤生以为,鲍起豹身为一省提督,不仅不能很好约束将弁,还怂恿生事,制造事端,理应参革。但因大敌当前,临阵换将,有可能为朝廷所不许,故作罢论。此次哗变,砸毁发审局姑且不论,谋害一省协台,岂是小事?我昨儿先了解了一下起因。这件事,幕后的指使者,是提标左军管带清仁,和提标右军李管带。向塔智亭打黑枪的人,尚未查出,很可能与清仁和李管带有关。这件事不严惩,兵勇喧闹何时休?省城又如何能守得住?抚台呀,这可不是小事啊!他们今天杀团练大臣、杀副将,明日就可能杀藩台、杀抚台呀!”
骆秉章沉思了一下问:“涤生,您想怎么办理这件事?您先说一下您的想法,然后我们再去发审局。”
曾国藩两眼一眯道:“一个不能留!留一个,都可能贻害无穷。兵勇同守一城,不能互相歧视!此风断不可任其滋蔓。”
骆秉章轻轻叹了一口气,话锋一转道:“有件事,您曾涤生还真得好好谢谢老哥。清德呀,老哥一直把他,关在了首县大牢里,沒有往武昌解。现在想來,如果老哥脑袋一热,把他送到总督衙门,他现在呀,说不定又官复原职了。您老弟可不是就白参他了吗?”
曾国藩愣了愣,失声道:“您老所言甚是!,,骆抚台,我们去发审局吧?鲍起豹和塔智亭,还在那里等着呢。”
骆秉章起身道:“老哥丑话说在前头,在巡抚衙门,我唱主角;到了发审局,您唱主角。该怎么办,您拍板就是,不能总往我这里推。”
骆秉章说这话的用意非常明显:他不想得罪鲍起豹和绿营的人,他现在还要靠这些人守长沙。
曾国藩起身边走边道:“王命别忘了请过去。沒有王命,我们这场戏唱不下去。”
曾国藩与骆秉章进发审局公堂不一刻,会审便正式开始。
曾国藩坐主位,旁边是骆秉章。塔齐布坐在靠曾国藩的一侧,鲍起豹坐在骆秉章的一侧。四人的面前都摆着热茶。
最先提审的是永顺协的管带赵猛。
赵猛被押进來后,对着四人一一礼过,口里连称“卑职该死”。
曾国藩命赵猛,把那天与辰字营殴架的实在情形,复述一遍。
赵猛便开始讲述,与头天向曾国藩讲述的基本一样。文案把赵猛的口供,一一记录在案。确认无误,文案着赵猛在记录簿上划了押印。
赵猛被带下去前,骆秉章突然问道:“赵猛啊,本部院有一句话一直想问你:你与辰字营殴架,为什么要砸毁发审局,哄闹参将署,还要谋害曾大人与塔协台?”
赵猛一听这话,慌忙跪倒道:“大人容禀,大人明鉴,卑职当真沒有要加害曾大人,和协台大人啊!”
骆秉章大怒道:“你胡说!沒有加害曾大人和塔协台,你为什么指使人,对塔协台放枪?王命在此,你要如实回话!敢隐瞒半句,马上拉出去斩首!”
赵猛磕头如捣蒜,哭道:“卑职当真是冤枉的呀!卑职当真沒有指使人,对协台大人放枪啊!连协台大人的马被杀,也与卑职无关哪!”
骆秉章看了看面如秋霜的曾国藩。
曾国藩示意亲兵把赵猛押下去。两名亲兵于是把赵猛,连拖带拽地弄了出去。
第二个上堂的是提标左军中哨哨长张进。
张进一被押进大堂,就扑嗵跪倒在地,哭着爬到堂前。
曾国藩看那张进,两眼血红,满身草屑,早沒了哨长的威风,活脱脱一条丧家之犬。
鲍起豹大声问道:“张进,你如何变成这般模样?莫非大牢里的人对你用了刑?你有委屈只管讲來,本提给你做主。”
曾国藩阴沉着脸沒有言语。
张进哭道:“军门容禀,牢里的人沒人给卑职用刑,是卑职自己给自己用了刑。卑职好悔呀!卑职已经悔青了肠子啊!”
曾国藩说道:“张进,你可以讲了。你是如何怂恿官兵哗变的?又是如何要谋害本大臣和塔协台的?王命在此,你要一一据实讲來,不得有丝毫隐瞒。否则,就算本大臣与抚台大人饶恕你,军门也不会饶恕你。你讲吧。”
张进于是一边痛哭一边讲起來。
张进讲毕,按着文案的要求划了押印,便由亲兵带下堂去。
因张进承认是自己杀了塔齐布的马,张进临被押走前,被愤怒的塔齐布走下堂來,狠狠踢了几脚。塔齐布是练过武功的人,每一脚都用了十足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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