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水口千里泾水在关中的流程,统共也就四百多里,在中山东面便并入了渭水。寻常水工选引水口,一定选那易于开凿的土塬地段,一图个水量大,二图个容易施工;可是果真那样办,修成了也是三五年渠口便坏,实在是一条废渠。”
“李冰是天下大水工,【都江堰】第一好,便是选地选得好。郑国选这引泾水口,比李冰选都江堰还难,整整踏勘了三年,才选定了这座天造地设的中山!中山是石山,激流再冲刷也不会垮塌走形,一道三尺厚的铁板在龙口一卡,想要多大水便是多大水;更有一样好处,又隐秘又坚固,但有一营士兵守护,谁想坏了龙口,只怕连地方都找不到,纵然找到了地方,也很难摸上来。”
“第二难,打通瓠口。将军也看了瓠口开石,这火烧、醋激、木撞的三连环之法,当真比公输般还神乎其技!更有一绝,由此得来大量的白石灰,还是亘古未闻的上好泥料,加进麻丝细沙砌起砖石,结实得泡在水里都不怕。”
“第三难,便是那四百多里干渠了。开渠不难,难在过沙地、筑斗门、架渡槽、防渗漏、灌盐碱这五大关口。此中诀窍多多,老夫却是絮叨不来了。”
一番叙说,嬴政听得感叹不已。
“说了这么多,老朽也有些口渴了。”老者说着,给自己倒了一碗酒。
“不知尊驾愿不愿意品尝一下这乡野之地酿制的酒水?”
“乐意之至。”
老者点头一笑,拿出了另一只干净的碗。
“尚公子!”一旁的李斯赶忙给他打眼色。
“无妨。”嬴政接过陶碗,将其一饮而尽。他当然明白李斯的意思,提醒自己要注意身份。
但嬴政全然不在意,一个连自己子民的君王都嫌弃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坐王位。
“难得,像你这般的贵胄子弟,难得不嫌弃我们这些老百姓。”
嬴政并未多言,只是说道:“多谢老人家的酒水,告辞了。”
“尊驾慢走。”老者起身相送。
不久,嬴政回到了马车中,一番畅聊,嬴政感触良多。
想要天下长治久安,偶尔就需要亲自视察;同时不通知任何官吏,才能看到最真实的一面。
如此行进了十多天,王驾来到郑国所在营地。
郑国早已率领臣公在此迎驾,公输仇也在其中。
“臣叩见王上。”众人跪倒在地。
“平身吧。”
“谢秦王。”
嬴政随即看向公输仇,“公输仇,你要让寡人看的礼物在哪?”
“草民早已备好,请秦王移驾山顶边缘观看。”
随后,众人来到来到山顶边缘。举目眺望,只见水渠的边缘放着一只体型庞大的机关兽。
百米之外是围观的民夫和军官。
随着一声机关运作声,机关兽变成齿轮形态,如拥有生命一般钻入地下,顺着为挖掘的河道向前推进,挖掘出来的土壤也有聚集在两旁。所过之处,片甲不留,短短一刻钟的功夫,已经有百余米的河道被开凿出来。
“秦王,此物名为【破土三郎】,不知是否满意?”公输仇问道。
“公输仇听封!”嬴政没有继续看下去。
公输仇赶忙跪地接旨。
“加封公输仇为大秦国师,赐金一百万、府邸一座、仆从五十名、兵甲三十名、专门打造攻城破国的机关兽。”嬴政当即下达赏赐。
“草民......不,臣领旨谢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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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纷飞,新郑大街之上行人很少,冷冽地气流吹得雪花纷纷扬扬。
韩王被天泽所伤之后,韩国连一次像样的朝会也无法进行了。
韩国的国土也已经是支离破碎,处处飞地:河东留下两三座城池,河内留下五座城池,都是当年出让【上党】移祸赵国时在大河北岸保留的根基;西面的宜阳孤城与宜阳铁山,在秦国灭周之后,已经陷入了秦国三川郡的包围之中。
大河南岸的都城新郑,土地只剩下方圆数十里,夹在秦国三川郡与魏国大梁的缝隙之中动弹不得,几乎完全是当年周室洛阳孤立中原的翻版;南面的颍川郡被列国连年蚕食,只剩下三五城之地,还是经常拉锯争夺战场;西南的南阳郡是韩国国府直辖,实际上便是王族的根基领地,也被秦国楚国多次拉锯争夺吞吐割地,所余十余城早已远非昔日富庶可比。
如此国土从南到北千余里,几乎片片都是难以有效连接的飞地。
于是,世族大臣们纷纷离开新郑常驻封地,圈在自己的城堡里享受着难得的自治,俨然一方诸侯。国府若要收缴封地赋税,便得审慎选择列国没有战事的时日,与大国小国小心翼翼地通融借道。
否则,即便能收缴些许财货,也得在诸多关卡要塞间被剥得干干净净。
所幸的是,南阳郡距离新郑很近,每年总有三五成岁收赋税,否则韩国的王室府库早干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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