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这会儿西北的郎中多数都应召去治疫了,医馆里只剩下几个打杂的小伙计。幸好顾丛是太医,虽然他总是声称自己学艺不精,此来一则为了治疫出力,二则也是想向郡王妃求教,但实际上他有自己的本事,正骨并不在话下。
刘之敬被抬了一路,只觉得脚踝处开始还没什么强烈的感觉,后来却是越痛越厉害,不由得有些慌了神。按他的计划,将马惊动,轻轻挨上一下,之后就可以装做腹痛了。
他虽不通医术,却也知道内脏受损是最难判定的,只要他一直叫痛,就没人敢说他没有受伤。到时连郡王妃也诊断不出,自然就只好送他回京城去——不,哪怕不送回京城,只要能离开西北就行。
可是这计划里头,并没有摔断脚踝这一出啊……
自来朝中入仕之人,不但要有才学,还要体健貌端,这也是朝廷的脸面。虽不说要你貌若潘安,也不能是个长短脚。万一他这脚踝接得不好,将来走起路来高高低低的——刘之敬单是想一想就觉得毛骨悚然,谁见过出将入相之人是个跛子的?
“顾兄,我这腿……”顾丛的接骨之术到底怎样,靠不靠得住?蒋氏呢?蒋氏为什么不来给他正骨?
“刘兄不要担心。”顾丛将他的伤处轻轻捏过,确定骨头断得十分利索,“接好之后好生休养,并无大碍的。”
刘之敬被他捏得一头冷汗:“王妃呢?”
“王爷和王妃回侯府了。”顾丛示意他躺好,“外头正在熬药,一会儿刘兄喝了,我给你接骨。”
“回侯府了?”刘之敬不敢置信。刚才蒋氏不是还很积极地给他检查身上吗?明明只是一点马蹄擦伤罢了。如今他脚都断了,蒋氏反而回侯府去了?
“王妃没有说我的伤怎样吗?”
顾丛安慰道:“只是断骨而已,刘兄放心好了,接骨之后什么都不会妨碍的。”
只是断骨而已?骨头都断了,还能“而已”吗?刘之敬真想抓着顾丛摇晃一番,俗话说得好,伤筋动骨一百天,可见骨伤之重!若是接不好,他将来的前途都要受到影响,顾丛怎能说得如此轻描淡写,而蒋氏又怎能如此置之不理?
顾丛却在思索方才桃华的举动。他家中祖传手艺是治外伤的,譬如用刀割疔疮腐肉甚至断臂断腿之类。只是后来技艺不佳屡屡失手,这才转了妇人科。
在宫中服侍,妃嫔们自然是娇贵的,万不致有什么断骨之伤,但宫女内侍们可就粗糙得多了,跌打损伤时有发生。顾丛品级不高,之前侍候不了得宠的妃嫔们,倒是愿意给宫人们看一看伤。如此一来,他接骨的技艺反而熟练了,方才将刘之敬的腿摸了摸就知道伤得十分简单,因此也就不担心了。
他疑惑的是郡王妃在刘之敬跌倒之后,不先去看他的腿,直接就在他身上按压起来,且按压的第一个位置——他看得清清楚楚,并不是刘之敬被马蹄踢中的部位。当时郡王妃十分紧张的样子,莫非那个位置极为危险?
顾丛下意识地将手伸到自己肋下按了一下,并没有摸到什么,但是看郡王妃的样子,显然是并不是无的放矢。这个位置似乎是脾脏之所在?当初祖父教他学医之时就说过,五脏居于腹内,只知大体而不知其具体,视之不能见,触之不能及,因此五脏之伤,更为难治。可是郡王妃仿佛对此十分熟稔,每一下按下去都是胸有成竹的,并不是试探摸索。
但是脾脏又怎么了呢?顾丛陷入了沉思。直到外头药馆的小伙计将煎好的药端进来,他才回过神来:“刘兄将药喝了吧,我来给你接骨。”
刘之敬忐忑不安地将药喝了下去,慢慢地神智就迷糊起来。他在睡过去的时候还在担心,万一腿接不好该如何是好?这一趟真不该来西北,都是蒋燕华这个女人谎报军情,简直是来克夫的……
刘之敬在昏睡之中怨天尤人的时候,桃华和沈数已经到了定北侯府。
这一路行来,虽然西北有疫情,但燕州城里仍旧还是繁华安定的。定北侯府就在城北,看起来远不如京城的公侯之府华丽气派,但占地面积却十分广阔,桃华在马车上瞧着,那院子简直都能跑马了。
“后头还有演武场呢,比这更大。”沈数策马贴近车厢笑道,“舅父带着我和表兄表妹,打小就在那边练武。”
“表妹?”桃华表示钦佩,“定北侯府连女孩儿都学武吗?”这算得上全家皆兵了,果然不愧是武将世家!
“表兄!”一声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夫妻两个的谈话,一道青色的影子从前头的垂花门里跑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胖嘟嘟的小子,一起冲到沈数马前,七嘴八舌地叫起表兄来。
桃华含笑在马车上瞧着。前头出来的青衣少女身材高挑,十四五岁的年纪,肤色微黑,略圆的脸儿上嵌着一对杏核眼,一笑就露出一排糯米白牙。后头那两个男孩子都是七八岁的模样,几乎生得一模一样,且都有一对既圆且大的眼睛。单看这个,就知道他们真是一家子。
沈数早翻身下马,将两个男孩子一手抱了一个夹在肋下:“你们两个,这个时候怎不在书房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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