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用饭,总在花厅上,此刻里头已经摆开桌椅,曹氏的大丫鬟白果正在摆碗筷。
桃华才进去,就有一个小胖子摇摇晃晃地扑到她身前,桃华顿时眼睛一亮,弯腰把他抱起来往空中一举,”哟,胖胖!”
小胖子便是蒋家的宝贝蛋儿,独子蒋柏华。他被桃华举起来,正乐得咯咯笑,猛然听见胖胖二字,马上摇着脑袋,着急地反驳:”不,胖胖,柏--哥。”他还不会发出哥儿的音,纠结了半天也只能说成这样了。
桃华也笑起来:”哦,不是胖胖是柏哥儿啊--我们柏哥儿真聪明!”
花厅里的丫鬟带蒋柏华的乳娘都偷笑起来。大姑娘跟哥儿天天都闹这一出,偏偏哥儿每次都要很认真地辩驳,瞧着实在有趣儿。
桃华在小胖子两边小脸上各亲了一口,才把他放回地上。柏哥儿还有些意犹未尽,扯着桃华的裙子:”姐姐,飞,飞。”到底是男孩子胆大,他很喜欢被举起来。
”柏哥儿--”蒋太太曹氏在一边看得心惊肉跳,此时连忙出声招呼,”你大姐姐下厨累了,别缠着她,到娘这里来。”
曹氏是三年前嫁进蒋家的。她是再嫁之人,前夫病亡后因无子被休,家产被族里占了去,连着生的女儿都跟她一起被撵了出来。后来媒人说合,嫁了蒋老爷,如今生了柏哥儿,也算是一家和睦。只是她胆子小,平日里就想把柏哥儿紧紧地拢在身边,每次看见他跟桃华玩”飞飞”,都是心惊胆战,生怕把儿子摔了。
柏哥儿就露出不大高兴的模样来。他虽然还算得上是个好哄的孩子,可到底年纪小,有时候也不肯听话,依旧拉了桃华要她玩飞飞。曹氏一筹莫展,倒是蒋燕华走过来,温声软语地道:”柏哥儿乖,听娘的话,大姐姐累了,二姐给你画花儿瞧,好不好?”
桃华在一旁没说话。柏哥儿却不大高兴,推开蒋燕华要抱他的手,仍旧扯着桃华的裙子不放。
”谁不听娘的话啦?”蒋老爷从屋外笑着走进来,对小儿子晃晃手里拎的东西,”柏哥儿不听话,可没有芝麻糖吃。”
”爹爹!”柏哥儿摇摇晃晃地奔上去,一把抱住蒋老爷的腿,”柏哥,听话,给吃糖。”
蒋老爷大笑着把儿子抱起来,连着往空中举了好几下,逗得柏哥儿咯咯地笑得像只小母鸡。曹氏一脸欢喜地过去:”老爷回来了?累了一天,快歇歇好用饭。”
蒋老爷笑着将儿子放下,把买来的糖递给曹氏:”别给他吃多了,要坏牙的。”
蒋燕华早从丫鬟手里接了拧好的手巾递过去:”爹爹先擦把脸。”她生父姓陈,从前的名字叫陈燕,跟着母亲到了蒋家之后,不但将姓氏改了,还随着蒋家的顺序,在燕字后头加了个华字,改叫蒋燕华。外人听起来,单从这名字上还真听不出她并非蒋家亲女。
蒋老爷接了手巾抹了把脸,燕华接了过去,桃华已经捧了热茶过来:”爹,喝口茶。我做了芋粉团,用的野鸡肉馅儿,你先趁热吃一口。”
蒋老爷看看两个女儿,满脸笑容点头道:”好。”
蒋燕华又忙伸手去扶蒋老爷,惹得蒋老爷直笑:”燕华啊,爹又不是七老八十了,不用扶。”
曹氏在旁含笑道:”女儿孝顺,老爷只管享福就是了。”
柏哥儿一听,连忙扑上去抱住蒋老爷的腿:”爹,柏哥,也孝顺。”
”好好好,柏哥儿最孝顺。”蒋老爷白日里的疲劳一扫而空,高高兴兴坐下,将儿子抱在膝上,先从盘子里挑了一块点心给柏哥儿,才自己吃起来,”嗯,这个味儿鲜美,我怎么吃着好像不只是鸡肉。”
桃华笑起来,将另一盘推到曹氏和燕华面前:”爹的舌头就是刁,我在里头掺了一点儿虾肉呢,只是提提味儿罢了,爹就吃出来了。”
曹氏听她说了个刁字,脸色微微变了变,蒋老爷却丝毫不以为意地笑道:”爹是做什么的,就是汤药,爹尝一尝也能分辨个七八成,何况这才两样呢。别说,这野鸡肉有些硬,加点儿虾肉就觉得嫩了许多。”说着笑问柏哥儿,”好不好吃?”
柏哥儿点着小脑袋,吃得嘴边都糊满了渣子,挪不出舌头来回答。桃华笑着拿帕子替他揩了,道:”慢些吃,还有甜味儿的,准你吃两块。一会就要吃饭了,若是爱吃,改天姐姐再做。”
蒋老爷看着儿子和女儿,笑容愈盛,一时两盘点心吃完,因每个不过杏子大小,倒也并不妨碍晚饭。只有柏哥儿胃口小,桃华看着他吃了两个,就叫他下地来走一走。蒋老爷将儿子抱到地上,自袖里取出一封书信:”今儿在店里,接了京城送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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