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顺在一旁死劲证实,弟兄们仍是不信,且指着边义夫说笑不止。边义夫火冒三丈,却无可奈何,只得让王三顺再把胡龙飞叫来。胡龙飞来了,并不对弟兄们确认边义夫的指挥身份,只说据边义夫自称,是奉了霞姑奶奶的命令指挥西二路民军的。弟兄们便更加放肆。有个独眼粗汉竞走上前来,伸着一双乌黑的脏手,要给边义夫重新披挂洋刀的刀鞘。边义夫实是气疯了,浑身的热血直往脑门上涌,当时也不知是咋回事,突然间就把寒光闪闪的洋刀举了起来,“刷”的一刀,将独眼粗汉砍翻在地,继而吼道,“老子不是来和你们逗乐的!老子是你们西二路的新司令,胆敢放肆者,都是这个下场!”这是边义夫一生中杀的第一个人。杀的时候因着气愤,一点不怕,也没计后果。后来想想却惊出了一身冷汗:当时,若有人扑上来也给他一刀,或者从远处打他一枪,他就完了,便再没有后来的那番伟大与辉煌了。伟大在那日就将被消灭,历史将会改写,一个叫边义夫的人也就注定只能是芸芸众生的小人物中的一个了。然而,这一刀没砍出乱子,倒是砍出了一派意想不到的服帖!第一个服帖的便是副司令胡龙飞。胡龙飞在边义夫吼毕,不知因啥一下子改了态度,也站在那独眼弟兄的尸首旁吼了起来,对弟兄们说,“咱们现在是民军,不是土匪,南门打得正紧,这边不打是不成话的,不听边先生的军令更是不成话的!”胡龙飞要弟兄们服从边义夫的指挥。边义夫这才又挥着滴血的大洋刀,把刚才的命令重复了一遍。弟兄们肃立着听,听罢,在队长、棚长的带领下,整队集结。弟兄们整队的时候,边义夫这才感到后怕,才想到此仗打完后李二爷和他算账的问题。强自镇静着,问已服帖了的胡龙飞,“这个抗命的弟兄是谁呀?”胡龙飞说,“是李二爷的保镖,叫徐从喜。”边义夫想问:这徐从喜和李二爷关系如何?却没敢问,怕一问便让刚刚服帖了的胡龙飞看出自己的虚怯来,只淡然道,“你这副司令可是亲眼看到的,这个徐从喜我不能不杀,不杀这仗就没法打了!”胡龙飞点着头道,“是哩!是哩!边爷有大将之风!”边义夫又想:这人死的也算冤,只不过和他开了个玩笑,他竞让人送了命,实是过份了些,心中禁不住又有些悔,便又对胡龙飞道,“终是自己弟兄,日后这徐从喜的家人,我是要抚恤的。”胡龙飞说,“边先生心肠好。”嗣后,边义夫真就抚恤了徐从喜一家老小许多年,这其中既有愧疚,更有感激。越到后来越清楚,正是这个叫徐从喜的小人物,在他最需要确立权威时,用自己的脑袋帮他确立了权威,促使他在新洪城下一战成名,显露了英雄本色。
这就到了边义夫改变新洪历史的庄严时刻:宣统三年十一月十一上午0时35分。在这庄严时刻,边义夫历史性地走到三门铁炮旁边,左边立着胡龙飞,右边站着王三顺,手中的大洋刀一举,在蔚蓝的空中划出一道雪亮的弧,口中一声断喝:“开炮!”三门铁炮同时怒吼起来,充作弹片的生铁蛋子,于硝烟火光中瞬然扑向城头,轰碎了钱管带狡诈而虚伪的和平,造出了西二路民军第一阵骇人的声威。借着铁炮造出的声威,弟兄们开始攻城,西二路的旗和革命党的十八星铁血旗擎在两个骑马弟兄的手上,活灵活现地向城下飘去。弟兄们手中的快枪也响了,枪声和喊杀声宛如响彻四野的惊雷。情形声势实是动人。何为壮阔,边义夫在那日的老北门城下是真切地感受到了。因着那感受,边义夫的指挥刀于空中划出第二个弧,又一声大吼:“开炮!”铁炮再度响了起来,炮身四周的硝烟如云如雾。边义夫于硝烟的升腾之中,举起了脖子下的单管望远镜,向城头看——啥也没看到,现在眼前的只是一片茫然升腾的白雾。第三次下令开炮时,城头巡防营已升起了两件白大褂,边义夫没看到,仍是下了令,待从望远镜里看到时,两门炮已响了,巡防营已把城门打得大开,攻到城下的弟兄正蜂拥而人……
就这样边义夫成了中华民国历史上有名的“三炮”将军。后来,捧他的人说,这三炮决定历史。新洪城正是因为有了边义夫三次开炮的命令,才得以光复;贬他的人却说,这三炮打得实是荒唐,本无必要,李双印在城头上和钱管带谈得正好,巡防营已准备火线举义了,他还在这儿胡闹;而史学家于边义夫百年之后编撰的《辛亥新洪光复记》中则另有见地,道是边义夫下令开炮时,省城宣布独立的消息恰巧传来,钱管带才顺水推舟依附了革命。
边义夫以胜利者身份懵懵懂懂迸城时,没想到去见钱管带;钱管带钱中玉先生却想到了要见边义夫。钱管带身边明明守着李二爷,且又明明刚和李二爷在城头议和时喝了几壶好酒,偏就不认李二爷,单认一个边义夫。在那乱哄哄的时刻,钱管带扯着醉醺醺的李二爷在城门洞下的人群中四处瞅。瞅到了边义夫后,又是挥手,又是跺脚,很带劲地叫,“边爷!边爷!”继而,钱管带便冒着和挥刀持枪弟兄相撞的危险,疾疾迎了过来,一把扯住边义夫的手说,“边爷哟,你终算又来了!”那口气,倒仿佛早盼着边义夫开炮攻城了。
这让满脸满身硝烟的边义夫很惊愕。钱管带一一个“边爷”的叫,还做出那一副前所未有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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