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都得来上这么一出。
兄弟俩早就习惯了。
骂完了,打完了。
还是爹和儿子,没区别。
“莫先生,您来了,来来来屋里坐,我给你沏茶。”
“你俩好好写,一会儿就给我供奉上。”
老李招呼歌德进屋。
临了,不忘训斥李长海、李富贵一句。
李长海、李富贵两小子连连点头。
两人真不是敷衍,实在是能力不行,水平就这样,认认真真地写了,额头都冒汗了,写出来还是狗爬一样的字。
前两年,李长海还提议不行找先生写个字,再找个好木匠,做个牌位。
还省时省力。
可这话才说出口,就被老李一通胖揍。
真打。
李长海在炕上爬了五天才好点儿。
后来,也就不敢提这茬了。
只能是每年硬着头皮写。
“来,莫先生上坑。”
“我给您抓点儿花生瓜子去。”
老李一通忙乎后,这才坐到了歌德对面。
两人坐的就是老李家的火坑,上面铺着一层油毡子,也不用脱鞋,晚上睡得时候,拿布子一擦,再把铺盖卷摊开来,就行。
歌德透过一旁的窗子,瞅着李长海、李富贵写字。
“莫先生,是不是好奇我为啥让两个混小子写牌位,不自己去做一个?”
老李笑着开口。
“为啥?”
歌德确实是好奇。
老李这一边剥着花生,一边开口了。
“早年间,家里穷,没敢想。”
“后来,有了钱,有条件做一个了,我却没让做——那是早些年了,我那阵子铺子刚刚火红起来,隔壁铺子的王掌柜家却是家道中落。”
“王掌柜两口子和老王掌柜,起早贪黑弄了糖铺子,生意也不错。”
“可王掌柜两口子的儿子是个败家子。”
“根本不知道当爹当娘的辛苦,就知道喝酒刷钱,一开始还是小打小闹,后来让人设了局,一晚上就把自家铺子、老宅子都输出去了。”
“白纸黑字,还有画押。”
“王掌柜两口子和老王掌柜没法子,只能是为了儿子,舍了家业。”
“那混小子赎回来了,兜里没钱了,往日里跟在身边的人全都散了,只剩下爹娘,经历了事儿,这小子也算是迷途知返吧,和自己爹娘一起重新制糖卖糖,眼瞅着日子就要好起来了,那年城里突然闹起了疫,王掌柜两口子和老王掌柜没抗住,人就没了。”
“那小子哭着给自己爹娘写牌位,等到给自己爷爷写时,哭得更厉害了。”
“那小子,忘了自己爷爷叫啥。”
说到这,老李狠狠抽了一口烟袋锅,一脸的不满。
“后来呢?”
歌德继续问道。
“自己给自己抽了三个大嘴巴,喊着我不是人,我数典忘祖,然后,跪到了老邻居面前,去问自己爷爷叫啥。”
“知道了,写上了,把钱凑了凑,买了三口薄皮棺材,把父母、爷爷下葬。”
“还算风光。”
老李说到这,面色稍好,但眼中却依旧有着阴翳。
歌德知道,这位孝子贤孙的下场应该不太好。
果然,老李继续说道。
“也许是父母爷爷都没了,打击太大,也可能是本性复发,这小子又去赌了,这次不仅输光了所有家底,还输掉了自己的小命。”
“被赌场几个打手绑了手脚,套了麻袋,装了石头,扔进了柳河里。”
“整个过程一声没叫,反而笑呵呵的。”
“第二年,那片水草长得可旺盛了。”
老李说着又看向了李长海、李富贵。
眼中带着担心和害怕。
一瞬间,歌德理解了老李的用意。
老李是担心自己死后李长海、李富贵没人管。
更怕的是,两人重蹈了王家掌柜小子的覆辙。
所以,才让他们亲手写祖宗牌位。
写的难看不要紧。
起码还知道自己祖宗是谁。
还知道自己得有点顾忌。
“您这肯定常念叨。”
歌德笑着说道。
“念叨?”
“光念叨哪行,得打。”
“手打完,鞋底子抽,再上马鞭子。”
“手打肿了,鞋底子抽烂两双,马鞭子抽断三根就差不多了。”
老李分享着自己的育儿经。
很朴素。
且,实用。
“现在是差不多了?”
歌德指了指窗外。
“差不多了。”
“就差给他们讨了媳妇,生了孩儿,我就能享清福了。”
老李抽了口烟袋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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