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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玘见陆元脸色不好看,不由走上前去询问,“怎么了?”
陆元将信收起来,沉声道:“三天前,元立当众处斩了陆静,差点发生民变。”
周玘惊讶,“民变?吴兴郡内会有人为陆静民变?”
陆元:“……是为争抢陆静尸首,元立派人将尸首抢回来了。”
周玘瞬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了,嘴巴张了又张。
见他一脸的一言难尽,陆元就挥手打断他要说的话,“不必为难了,闭嘴吧。”
陆元深深地叹息一声,“原来他在吴兴郡尽失人心到了这种程度。”
周玘是个端肃之人,他一般不讽刺人,可这会儿也忍不住了,“我以为陆氏尽知,毕竟他的名声已经坏到洛阳的人都有所耳闻,琅琊王三次想要换下陆静,你们陆氏皆全力保他。”
陆元:……周玘真的好讨厌呀。
不远处站着的王导见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太好,终于忍不住上前来,找了个话题,“船已等候多时,我们登船吧。”
刚才陆家的人就是坐这条船过来的,此时船上的客人和货物都下完,这边想要渡江的人陆续登船。
王导用目光询问周玘,周玘也不替陆氏隐瞒,直接将陆静被处决的事说了,“应该是用了你说过的千里传音,元立才能这么快的处决,大将军还真是杀伐果决。”
这一手震慑人心用得好,没看陆元脸色都白了吗?
王导垂眸微思,就抬头与陆元道:“陆兄,赵大将军是个重诺爱民之人,她既说了既往不咎,那就是既往不咎,只是从今往后,朝廷对江南的民生法度会抓得很紧,你们陆氏又不缺那点财宝,何不松松手,让利于百姓?”
陆元冷笑道:“王刺史非一族之长,自然不知柴米油盐的花销有多大,一族之中,有富裕的,自也有贫困的,养他们不需要钱粮吗?”
王导被噎住。
周玘可没有王导的好脾气,直接讥讽道:“他们贫困,也未见陆族长你少饮一碗酒,少用一斛珍珠,而且,陆氏的族人贫困,与普通老百姓有什么关系?凭甚将赋税重担推到他们身上?”
陆元本就惶恐不安,心中暴虐无处宣泄,闻言便发火道:“周玘,别忘了在洛阳时你承诺我的话,怎么,出了洛阳你就不认了?”
“我没有不认,只是你也别忘了,我之上有刺史,刺史之上有大将军,大将军上面还有律法呢,我容得你,茂宏宽容,可赵大将军未必会容忍,她今日可以处斩陆静,他日自然就可以杀你。”周玘冷冷一笑,“你们陆氏若再不改那些坏毛病,灭族之难也不过是她抬抬手指的事。”
周玘看向王导:“王刺史说是不是?听闻大将军的心腹元立去年就成了王家的座上宾,暗部势力遍布江南,他们手上有千里传音的密宝,我早上在街头吃了一碗面,远在洛阳的大将军中午便能知道此事。”
王导:……
他在周玘和陆元的注视下点头,“是。”
所以,陆氏在江南的所作所为,他以为能瞒得过谁?
陆元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见陆元眼中生怖,王导脑海中就不由闪现出他临出京的前一天被秘密请到大将军府见赵含章。
当时赵含章一身便衣,正坐着泡茶,很是随性的道:“天下九州,还是扬州最适宜种茶,不论是红茶、绿茶、黄茶、白茶还是黑茶,都可以在江南种植。如此包容的土地,百姓的忍耐度也很高。”
“但我们不能因为百姓能忍,就无视他们的苦难,不公平的对待他们,”赵含章道:“江南几大士族中,陆氏并不是唯一亏待百姓的,但他们做得最露骨,也最让人讨厌。”
王导只能道:“待我回到扬州,一定与陆氏详谈,约束他们,再不许他们鱼肉百姓。”
赵含章将泡好的茶给他倒了一杯,轻笑道:“他们听便罢,不听,自也有不听的处理方法。我不是琅琊王,全副身家皆寄于江南,所以要忍受他们违法犯罪,又反过来戒备有才之人。”
琅琊王弄不掉陆氏,却又因为江南几大士族同气连枝,所以反过来打压比较端瑾的周玘,典型的,柿子捡软的捏。
赵含章道:“我喜欢就事论事,谁犯事抓谁,不牵连无辜。”
王导:“大将军的意思是……”
“意思是你要强硬一些,直接抓祸首,不必像从前一样避重就轻,只抓几个从属吓唬人。扬州,只是大晋的一个州,而你,是扬州刺史,你可以放开手去干,天塌下来,且有我顶着。”
这是王导为琅琊王殚精竭虑时都未曾听到的承诺,王导看着自信且坚定的赵含章感动又复杂;
而今日,看着身体微微发抖的陆元,王导的感受更加深刻,她说得不错,她的确有能力让他们胆寒,让他们知廉耻,知忠义仁爱,遵守律法,知道自我约束。
人就是这么奇怪,好言好语的劝说教导不起效,雷霆手段时,他们倒是能听劝了。
王导摇了摇头,转身上船,他得重新思考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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