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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出事之后,顾老夫人每天大半精力都在照顾老爷子身上。
几个月时间,人可见的苍老许多。
只是不管任何时候,她看起来皆背脊笔挺,姿态大方从容。
“曲莲,我以前对家里是不是管得太严了?”她没有回答曲莲的话,而是反问道。
“老夫人何出此言?您掌家这些年,对后辈虽然严厉,却赏罚分明主事公正。家中人人都是服您的。”曲莲道。
老夫人摇摇头,“我掌家重视规矩。可是你看看,养出的一众后辈皆平庸。大少暴躁脾气,守成有余进取不足。二少游手好闲投机取巧。西岭刻板,芙儿更是将规矩礼教刻在骨子里……他们未必开心。反倒是棠儿,不受那么多规矩束缚,虽野性难驯,却无人敢欺。”
曲莲微微沉默。
跟着老夫人这么多年,哪能不知道她嘴硬心软的性子。
这是在心疼芙儿小姐受的委屈。
她道,“有老夫人在,自会为芙儿小姐作主,给芙儿小姐找最好的出路。再说还有棠儿小姐呢,她的性子最像您,端是护短。”
想起还远在流域的小孙女,顾老夫人担心之余,脸上微微露出笑意。
“那丫头啊……”
“半月前棠儿小姐来信,不是说已经在流域了么?奴婢估摸着最多半年,她就能回来。”
“宿无山上那么多机关,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都避开,时间过得太久了,好些机关点我都记不清了。”
“棠儿小姐是个有本事的,定能安然无恙,老夫人无需太过担心。”
顾老夫人无声叹息,视线缓缓掠过身周景象。
腊月寒冬,望桥镇也下了好几场雪了。
积雪在瓦檐、院墙上堆积了一层又一层,时而从边沿扑簌簌往下掉。
若是那丫头在家,光是她喜好爬墙,就能将墙头的雪给扫干净。
她若在家,这宅子也不会这般的冷清。
来年春雪消融时,那丫头……可能归家了?
……
再过几日就要过年了。
上京大街上,积雪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处处可见张灯结彩,高悬红绸红灯笼。
出门采买年货的人挤满街头商铺。
喜气洋洋的氛围,溢满皇城上空。
西市五巷,新修建的状元府,门前牌匾上也挂上了喜庆红绸。
府里下人正在打扫积雪,布置庭院,处处是过年的喜意。
袁母一身新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环钗配玉,满面春光。
她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亦步亦趋。
当家老夫人的派头十足。
从偏院到府中书房,一路经过小花园、假山园林,沿途下人见着了都要恭恭敬敬行礼喊一声老夫人。
袁母面上端着威严,心头喜不自胜。
那股克制不住的得意直到了书房门前才稍稍克制下去。
她上前推开书房门,“淮生,午时赵小姐过来用膳,你怎的连面都不露?赵家老爷位列户部侍郎,官职在你之上,这般下赵小姐面子,不就是在折赵大人的面子吗?”
袁淮生坐在书房书案后头,面前堆叠公文一动未动,听得书房门开,他将手里握着的东西收起,才抬了头。
容颜俊朗依旧,星眸清冷愈浓。
“赵小姐过府,是娘邀请的,您的客人自是由您来招待。她是女子,我是男子,男女有别,我不露面才合宜。”
“你——”袁母被堵得哑口无言,她压下心头怒意,走到书案前雕花圈椅坐下,重重叹了声,“你是不是还记挂顾家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袁淮生五指倏而握紧,抿唇不语。
袁母逐渐红了眼眶。
“我跟你说过了,当初传出你死在泗水的消息,顾家就立即找上门来要求退亲,根本不顾往日情分,嘴脸比你父族家的人还要难看!”
“你以为顾西芙真是你所见的温柔体贴知书达礼?顾家前来退亲,我一时不忿拒绝,她就在人前故意装作受了诸般委屈的样子,好像是我故意在作践她一般!”
“我那段时日是怎么过来的我也不想与你多说,整个乌木巷的街坊都是亲眼看着的。我浑浑噩噩度日,差点没疯掉!顾西芙这时候找上家来,装好人说要照顾我,施舍给我二两银子,紧接就让我写字据签欠条!”
“如果只是这些也就罢了,娘为了你受点委屈无所谓,我可以不计较,可是她水性杨花!亲事还未退就跟别的男子出双入对了!你叫为娘的如何忍得?”
“若不是赵姑娘托人告诉你还活着的消息,又好心将我接上京来,我必同那贱人同归于尽!赵姑娘才是你的大恩人哪淮生!”
听着母亲声泪俱下,袁淮生坐在书案后头始终未开口言语。
只是紧握的五指,指甲深陷掌心,痛入心肺。
“你若是不相信娘的话,回头你着人亲自回望桥镇打听打听,看看娘可有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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