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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柜台前传来叶盛淮的声音:“哎,不说落无伤在这前头吗?”
落无伤皱眉,抬头应了一声:“在呢在呢。”
叶盛淮果然撑在柜台上探头瞧进来,先是被他脖子上缠的那一圈伤布惊得“嚯”了一声,接着又想起什么似的:“那什么,晨间那位病人,你是怎么给人喂的药?”
“拿银针制了他的穴道,然后捏着脸灌下去啊,”落无伤白眼兮兮地撇嘴站起身来,“若是真给治死了,那也是你的药不对,你若敢赖我……”
花倾轻轻拉了他的衣角示意,可惜晚了一步,未尽之言僵在唇边。
当落无伤一站直身,就见叶盛淮身后立了个身着黑曜锦武袍的男子,怀抱长刀,面色共衣衫同黑。
这人他晨间才在西院见过的,看装束应当是那位病人的护卫。
当时这人坚持要留在房内看他用什么法子劝他家公子服药,最后被他赶出去了。他那时就知道,若叫这人瞧见他用的什么法子……像眼下这般黑着脸怒目而视,只怕已算客气至极了。
“你竟敢对……我家公子!”黑袍男子咬牙,却一时不知从哪一项开始问罪。
用银针制了穴道!还捏着脸灌药!还咒人被治死了!
若是平常,以上哪一桩都够这人吃不完兜着走的。
落无伤眼珠骨碌碌一转,看这人并未拔刀相向,叶盛淮面上也并无什么焦灼之色,便放下心来,只对叶盛淮道:“又怎么了?”
他自己虽是个已转行的半调子庸医,但叶盛淮做为竹杏堂大师兄的医术却是不容置疑的。再说那人的症状也并非什么疑难杂症,早上那碗汤药下去,无论如何也该退热了。
叶盛淮撑在柜台上与他面面相觑,仗着背后那黑袍男子看不见,便偷偷翻了个洒脱的白眼,这才清清嗓子道:“早上是不喝药,此刻是不吃饭了。”
“竹杏堂是医馆,”落无伤抬手指了指柜台上方那“妙手回春”的牌匾,“还管人吃不吃饭?”
黑袍男子听怒了:“不吃饭怎么吃药?”
落无伤被他嚣张的态度激得也是心火狂旺,正要发飙,却见叶盛淮递了个眼色,轻轻摇头。花倾也偷偷踮脚抬手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抚。
也是,此刻堂中还有这么多病人呢,不能闹起来。
“你给他开的方子是饭前服用还是饭后服用?”落无伤忍住气冷哼一声,不再搭理那个没礼貌的嚣张黑袍,只对着叶盛淮问道。
叶盛淮扶额:“……饭前。”
“那不就结了?空腹还正好喝药呢,找几个人按住灌下去就行了。饭他爱吃不吃,没听说过医馆要管治病还得管长肉的。皇帝来了也是这理,不服憋着。”
忿忿的落无伤低声对叶盛淮说完,转身就要走。
“在下一介武夫不会处事,先才鲁莽得罪之处,还请公子雅量海涵,”那黑袍男子忽然出人意料地将长刀立于身侧,单膝徐徐触地,“我家……公子说,若公子不出现,他什么也不会吃的。”
诊堂内候诊的人们纷纷好奇又惊讶地朝这头看过来。
落无伤大惊:“你你你……赶紧起来!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比他更会见风使舵、能屈能伸的栋梁之才,真是不得不服。
落无伤满脸没奈何地应着那黑袍, 却不动声色地在柜台的遮挡下向花倾打了个手势。
始终闲散支肘撑在柜台上的叶盛淮自是瞧得一清二楚。
花倾垂眼看到落无伤的手势后, 便不着痕迹地挪到一旁, 悄无声息地自柜台下的暗屉里摸出一个小竹管子递到落无伤手里;与此同时, 叶盛淮也立即回身去扶那黑袍护卫, 口中全是和气调停之词。
落无伤将小竹管子收进袖中, 这才苦着脸绕出来,对那黑袍男子碎碎叹道:“走吧走吧,我也真是服气了。行走江湖要讲道理嘛, 怎么横不过别人就当众跪下呢?不像话。”
两人前后脚出了诊堂往西院行去。
若要当真说起来,此事的道理确实在落无伤这头。
开门行医要和气生财不假,可病人任性闹脾气不肯吃饭这种事, 说给谁听也不会有人真觉得这是医家的过失。
那黑袍护卫果然是个能屈能伸之人, 此刻见落无伤虽不情不愿,但还是应下了这唐突的要求, 便收了之前嚣张的气势, 一路频频向他致歉。
落无伤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 见对方歉意恳切, 便也就笑笑, 语带和气地转了话题:“黑袍兄怎么称呼?”
此刻他心中已有定准, 若当真只是病人任性,那举手之劳帮忙哄一哄也无伤大雅;若是形势不对……哼哼,那必然是自保为上。
竹杏堂开门行医, 自是宁肯广结善缘而不愿轻易结仇。
先前他以手势示意花倾递软筋散, 叶盛淮明明瞧见却未阻止,还转身帮他拦住这黑袍,便是信得过他的分寸,知他不会轻易给师门招惹是非,也不会让自己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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