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了在进门之前就想好了的,而皇后的反应也果真与她预料的差不多。
只见那老妇眉梢沉了沉,脸上怒色并未加深,只面无表情,冷声道:“看来,你的规矩学得还不够到家。”
“母后,”四皇子忙跪过来,求情:“陈少夫人的确是乡下孩子,不懂什么规矩,您就看在她年纪还小的份上,从轻发落吧!”
皇后哼了一声,冷冷:“都说了她不懂规矩,本宫若还跟她一般见识,那本宫成什么了?”
“是啊娘娘,”旁边小太监忙也跟着劝,“您就把她当个不懂事的猫儿狗儿……”
“世上可不见得有这么伶俐的猫儿狗儿!”皇后冷笑,“谁家的猫儿狗儿会治疫症、还会开膛破肚给人治伤?”
丁了了纠正道:“娘娘,我一般不大开膛破肚给人治伤,我都是给人缝伤口的。”
看,到这会儿了还不懂规矩!
皇后气得笑了:“本宫真想多养几只这样的猫儿狗儿!”
这语气不像是要发怒了。陈七松了一口气,假装把丁了了的后背往下按了按,自己开口替她解释道:“娘娘恕罪,我娘子她不是故意冲撞的,只是她从八九岁上就没了娘,她自己幼时又是个傻的,对母亲其实半点儿记忆也没有,所以先前听见娘娘问起,她才会突然失态。”
“哦?不记得?”皇后轻飘飘追问。
陈七忙应声是,“她自己不记得。我岳母体弱,一向深居简出,村里人也不太知道……但她是有名字的,我看见过岳母留下来的一面铜镜,上面有字样是‘书赠郑氏梅娘’。”
民间嫁娶,常有在添妆之物上留有祝福之语的习俗,所以铜镜上出现名字是的确有可能的事。所以,这个女子的母亲是叫“郑梅”或者“郑梅娘”?
民间女子能有个名字已是稀罕,就不能更奢求什么新意,叫作梅兰竹菊风花雪月都是最常见的,这个名字实在没有什么稀奇之处。
皇后看着丁了了的脸,心里想着的是另外一个名字。她把“郑梅娘”这三个字反反复复在舌尖转了几圈,还是摇了摇头。
“你们没说实话。”她道。
陈七摊手:“娘娘若不信,只能遣人到临溪村去问了——只是,娘娘问这个做什么呀?莫非我岳母是什么失踪的千金小姐、甚至皇亲国戚?那我娘子岂不是……”
“行了!”皇后再次厉声打断了他的话,沉下脸来:“休得聒噪!”
陈七悻悻地住了嘴,犹自不甘心地嘀咕了一句:“我已经是陈家的沧海遗珠,莫非娘子比我更厉害,是什么金枝玉叶的遗珠……”
皇后听见了,气得眉心抽了抽,忙伸手按住,沉默许久。
之后终于又抬起头,沉声道:“此番肃清贼寇、安定边疆,你夫妻二人功不可没。后续封赏本宫要与朝臣们商议之后再定,在此之前你二人便暂且安置在驿馆,等候消息吧。”
“母后,”四皇子忙道,“驿馆简陋,何况人来人往长住也有许多麻烦,不如先安置在儿臣府中。”
“哦?”皇后挑眉,看着他。
四皇子没有退,俯首道:“此番伤兵营中艰险重重,陈七公子曾经身患疫症命悬一线,其夫人也曾被人刺杀奄奄一息。他二人如今看着虽然无碍,只怕内里虚弱还不曾补过来,若再多受一番驿站暑气蒸腾之苦,儿臣心中实在不忍。”
“你倒是个心善的。”皇后不咸不淡地道。
四皇子无话可答,唯有低头应是。
皇后看着他头顶的玉冠,问道:“本宫记得你先前与你三哥往来颇多吧?”
四皇子再答一声“是”,补充道:“儿臣在宫中没有年纪相仿的兄弟,幼时不免寂寞些。那时太子已跟随父皇参与朝政顾不得理会儿臣,一向都是三哥带着儿臣玩耍,所以自然亲近几分。”
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所以他也不等旁人指出来,自己先从头至尾明明白白地说完了。
皇后果然没有旁的话说,又看向了陈七:“你先前也是与三皇子往来较多些,后来怎的又亲近了四皇子?”
“娘娘啊,”陈七苦着脸拱手,“臣不过是金陵城泥水沟里出来的一条小泥鳅罢了,哪有机会亲近龙子龙孙!便是先前与三殿下见过几面,那也不过是三殿下觉得臣有趣,当个说书的先儿、唱戏的伶人赏玩一番而已!”
“哦,是吗?”皇后满脸都写着不信。
陈七俯首,作出擦汗的样子:“娘娘,这个您不能不信啊!您想想看,臣小小年纪,又要练这嘴皮子、又要讨好这个讨好那个,又要忙着给自己娶媳妇儿,得闲了还要抽时间去沁香渠转转……这几件事就足够忙得团团转了,臣哪有时间去做别的哟!”
“那可不一定,”皇后冷笑道,“本宫听说,你不但有时间陪三皇子游山玩水逛什么沁香渠,还有时间向他引荐你的兄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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