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分别暗示汪院长和郑霍山,你会投他们一票,我也暗示他们我会投他们各自一票,但是我们不能真投,我只投你,你只投我。他们两个人中间如果有一个人上当,那我们两个人每个人都是三票,他们吃亏了也说不出口。只要我们两个团结起来,就能稳操胜券。
肖卓然说,程先觉,亏你说出口,这种鸡鸣狗盗的事情我是断然不会做的。
程先觉说,那我就没有办法了。就算我投你一票,他们两个如果反对,那不是白搭吗?
肖卓然说,你去把老汪和老郑请来,我们商量,不搞无记名投票。
程先觉先去请了汪亦适,然后再到中医科去找郑霍山。郑霍山不在办公室,中医科的赤脚医生小马说,郑主任在配药室。程先觉找到配药室,门关着,门缝里往外冒着青烟。程先觉敲门问,里面有人吗?
里面没有人答应。又敲了几下才有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传出来问,找谁?
程先觉说,老郑,老郑,你在里面吗?
郑霍山在里面说,老郑不在里面。
程先觉说,他妈的,不在里面你搭什么腔?
郑霍山在里面说,老郑在里面,但是老郑已经死了。
程先觉拍着门板说,难道你又从哪里搞到雄性生殖器了?我警告你,现在给牛骟蛋就是破坏农业学大寨。
郑霍山打开门,揉着眼屎问,什么事赶快说,我在搞科学实验呢。
程先觉往里面瞅了一眼,看见一个酒精炉子,但那上面炖的不是雄性生殖器,而是像狗皮膏药一样的浓汁,噗噗地冒着气泡,发出刺鼻的气味。程先觉问,你这是干什么?
郑霍山说,炼丹啊,炼仙丹。
程先觉说,炼仙丹干什么?
郑霍山说,我要去北京,去见毛主席。把我的仙丹敬献给伟大领袖毛主席。你们天天喊毛主席万岁,可是他老人家还是一天一天地老了。我炼的这个仙丹,长年服用,长生不老。
程先觉说,都说旧社会把人变成鬼,新社会把鬼变成人,可是我看你郑霍山,还是人不人鬼不鬼,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郑霍山说,有屁快放,没看我忙着吗?
程先觉说,干校给我们医疗所两个指标,给两个人放假回家过中秋节,老肖让我们到他房里商量,推荐谁回去。
郑霍山二话没说,回身噗噗几口,把酒精炉吹灭,关上门就走。
程先觉跟在后面喊,哎,老郑你等等,我还有话要说。
郑霍山站住。
程先觉说,我是赞成你回去的,如果投票,你也得投我一票。他们两个都是当权派,我们底层的同志要团结。
郑霍山说,好啊,我投你一票,你也得投我一票啊。
程先觉说,那是当然。
后来四个人就坐到一起了,肖卓然把张泗安的口头通知传达完后说,情况就是这个情况,大家都想回,但是名额只有两个。我看就不要搞什么无记名投票了,大家商量,争取把组织的温暖落实到家庭最困难的、最有理由回去的人头上。谁先发言?
郑霍山说,我先谈点看法,我认为我们不一定先确定推荐谁,我们可以采取排除法,先排除两个暂时可以不回家的人,剩下两个自然而然就行了。
肖卓然说,也行啊,那你谈谈,先排除谁。
郑霍山说,我认为程先觉可以暂不考虑。
程先觉本来以为郑霍山会同意他的互相利用,没想到这狗日的上来就把矛头对准他,不禁怒火中烧,呼啦一下站起身来说,凭什么?
郑霍山说,你职务太低。
程先觉是,我是副院长,相当于副处级。而你才是科主任,那你更不能回家了。
郑霍山说,我是什么级别我一会儿才告诉你。第二个可以排除的,是老肖。
肖卓然恼火地盯着郑霍山说,职务最低的你要排除,职务最高的你也要排除,这是什么逻辑?
郑霍山说,排除你不是因为职务,而是因为你到“五七干校”来得最晚。凡事总有一个先来后到的吧?
肖卓然说,你说了不算。老汪,你谈谈你的看法。
汪亦适不紧不慢地说,快一年了,谁不想回家呢?这个指标给了哪两个,对另外两个都是打击。我看我们也没有必要在这伤和气。抓阄吧,听老天爷的。
肖卓然说好,郑霍山也说好,程先觉便找出一张处方纸,揉了四个纸团。然后就抓阄,结果是肖卓然抓了一个“回”,郑霍山抓了一个“回”。抓住的自然高兴,肖卓然哈哈大笑,大声说,苍天有眼,老天助我!可是笑着笑着,两行热泪就刷刷而出,把纸团扔给程先觉说,老程,你回吧,你的孩子还小!
程先觉说,那不行啊肖局长,我本来就对不起你,我不能再占用你的机会了。
汪亦适说,老肖,听说有些干部已经恢复工作了,这趟回家,借中秋节机会活动活动,即便不能官复原职,能回医院也行啊。
肖卓然说,我何尝不是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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