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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肖卓然给汪亦适打下手打了半年,外科业务方面有了很大的长进。
他毕竟是江淮医科学校的学生,虽然过去不像郑霍山和汪亦适那样专心致志做学问,毕竟还是有些基本功底的。半年之后,肖卓然渐渐地对外科产生了兴趣,也似乎渐渐淡忘了东山再起的念头。但是李部长的亲戚来看病的事情,就像一根闪闪发光的银针,一下子又扎进了他的敏感穴位。
这段时间,受大气候影响,皖西地区政治形势风云变幻,一会儿有人犯错误,一会儿有人去坐牢,一会儿有人被下放。第三医院原来是军队医院,多数干部都是军转的,再加上是业务单位,受到的冲击相对要少一些。肖卓然虽然从领导岗位上下来了,但是关注政治气候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变。每天下班回家,总是要看一会报纸,多数都是舒云舒从程先觉那里要来的旧报纸。
忙里偷闲,肖卓然写了一篇文章,名为《人民医院为人民,群众公仆一视同仁》,以地委某一部长亲戚看病一例,批评了有些领导干部利用职权,搞特殊化,扰乱医院正常工作秩序的现象。呼吁医疗卫生单位建章立制,严格遵照操作程序,同时也呼吁各级领导干部自觉遵守有关规定,按照规定的待遇享受医疗服务,不得直接或间接地给医院施压,尤其是反对滥用职权搞特殊化。文章写好后,想投到《江淮日报》,被舒云舒察觉了,苦苦哀求,肖卓然才暂时没有轻举妄动,把文章锁进了装衣服的樟木箱子。
自然灾害的第二年夏天,有一天晚上下班,肖卓然拖着疲惫的身躯,刚刚走到自己的家门口,还没进门,后面蹿上来一个人,拍着肖卓然的肩膀说,肖老弟,跟我走。
肖卓然回头一看,原来是丁范生。肖卓然不解地问,丁院长,你找我有什么事?
丁范生说,我请你喝酒。
肖卓然说,这年头了,哪里还有酒喝啊!再说,我离开领导岗位已经快一年了,跟丁院长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啊。
丁范生说,你没有,我有。跟弟妹打个招呼,我请你到杏花坞街上吃狗肉。
在杏花坞的一家集体办的小饭馆门前,丁范生敲门敲了几分钟,才把门敲开。老板认识丁范生,苦笑着说,丁院长,这都啥年头了,店里啥也没有啊!
丁范生说,凉水有吧,我今天就是来喝凉水的。
老板见挡不住,只好把丁范生和肖卓然放进门去。
狗肉自然是没有的,完全喝凉水当然也是不可能的。进了饭店,丁范生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一瓶临水老窖,往桌上一放说,肖卓然同志,今晚就着凉水,咱哥俩把这瓶酒喝了。
肖卓然看出了丁范生的反常,不动声色地说,丁院长,我已经一年没有尝到酒味了。肚子里除了麦麸饼,一点油水也没有,恐怕喝不了酒。有话你就说吧!
丁范生喊来老板说,没有肉,你还没有大白菜?
老板说,大白菜也没有,有白菜根。
丁范生说,好,把白菜根洗洗,切成细丝,放点盐。还有什么?
老板说,不瞒丁院长,还有两个鸡蛋,是留给孩子他娘催奶的。
丁范生说,那算了,给孩子催奶的东西我们不能吃,吃了老天爷不答应。还有什么?
老板说,还有半斤麦麸子。
丁范生大喜道,好好好,我这二十块钱买你半斤麦麸子,你不吃亏吧?把麦麸子贴成饼,有油放油,没油放盐。
老板答应一声,进去张罗去了。
肖卓然说,丁院长,你找我来,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破费?
丁范生看着肖卓然,嘴巴动了一下,眼圈一红,赶紧把脸扭过去了,从裤兜里摸出一根弯弯曲曲的烟卷,点燃,狠狠地吸了几口,然后说,肖老弟,等一会儿再说吧,没有酒,我开不了口。
十几分钟后,老板就把东西端上来了,除了麦麸饼和凉拌白菜根,居然还有一盘切成丝的西瓜皮。丁范生把酒瓶盖咬掉,咕咚咕咚往肖卓然面前的大碗里倒了半瓶,再把剩下的倒进自己的碗里,举起碗对肖卓然说,先喝酒,后说话。
肖卓然没动。
丁范生端起大碗,像牛饮水一样的灌了几口,放下碗盯着肖卓然说,肖卓然,肖老弟,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肖卓然说,丁院长,我想知道你今天要对我说什么。
丁范生说,你难道不知道?你肖卓然学识渊博,这一年来韬光养晦,皖西地区的事情你知道一大半,第三医院的事情你全知道,你怎么能不知道我今天要对你说什么?
肖卓然说,我确实不知道。我这一年来一直在给汪亦适打下手,我想努力当一个好医生。上个月我刚刚通过了主治医生的考试,以后,我就在外科打发我的时光了。
丁范生又喝了两口酒,抹了抹嘴巴说,是吗,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就看错人了。你知道我此刻想起了什么吗?我想起了一首诗,我文化不高,但是我记性好。小时候听大书,那首诗叫什么来着?勉从虎穴暂栖身,说破英雄惊煞人。巧借闻雷来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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