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不舒服。他就在本院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为什么就不可以先汇报一下呢?他知道都不知道,你就把他全盘否定。他事后知道,连台阶也没有一个,他就是同意也不同意了。
按说,程先觉的话并非没有道理,而是入情入理。但是肖卓然就是听不进去。肖卓然压根儿没有把程先觉的话当一回事,同程先觉谈话的当天上午,就在院务会上宣布了他的批示。秦莞术等人都是搞医的,比较单纯,认为肖卓然的意见是对的,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会议还没有结束,程先觉就知道一场好戏要开始了。程先觉在会上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他把自己的目光躲在厚厚的眼镜片后面,他在琢磨肖卓然。他百思不得其解,肖卓然并不是一个鲁莽的人,这是一看就能明白的问题,你新官上任就烧三把火,而且你毕竟还是个副职,丁范生还是705医院的一把手,你逞什么能?这不是明摆着跟丁范生唱对台戏吗?难道仅仅因为你从战场上下来,档案里多了几张立功卡片,就足以同丁范生分庭抗礼?那也太幼稚了。丁范生是什么人?丁范生打的仗比你做的梦都多,比起丁范生身上的伤疤,你那几张立功卡片就是擦屁股纸。
程先觉揣摩出肖卓然的真正用意是一个月以后了。一个月以后当肖卓然的一系列建章立制的意见被705医院党总支正式通过的时候,程先觉才恍然大悟。肖卓然就是要顶风而上;就是要在丁范生还来不及反击的时候把他的管理思想公布于众,形成既成事实,防止他的建院方略胎死腹中;肖卓然就是要以这种强硬的姿态在705医院的政治舞台上正式亮相。
08
丁范生离职住院,就住在本院的一外科。一外科开辟了几个高级病房,并且有专门的小灶,其生活开销从供给制的医院大食堂中支出。丁范生等人住进来之后,小灶的厨房成天烟熏火燎,每天都要做十几个人的饭菜,因为和丁范生同住在高级病房里的另外三个老革命的家眷也进城了,每家至少有一个护理亲属。另外,每天都有人来看望。丁范生等老革命好客,供给制的习惯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饭大家一起吃。
程先觉跟在肖卓然的屁股后面到高级病房向丁范生汇报的时候,丁范生的病房里还有一个人,是陆小凤的爱人张宗辉,张宗辉的脑袋离病床上的丁范生很近,似乎在讲着悄悄话,很私密的样子。丁范生面前的小茶几上,放着五颜六色的水果和点心,好像是张宗辉送来的。程先觉从病房小门上面的玻璃窗上看见了这个情景,马上转身把肖卓然拉到一边说,看样子有人已经来汇报了,这个时候,恐怕丁院长正在火头上。我看是不是可以这样,你先不要出面,我先去探探口气,吹吹毛毛雨再说。
肖卓然背着手说,何必?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我做事向来敢作敢当,从不掖掖藏藏。他既然知道了,我就开诚布公地把我的想法和盘托出。
程先觉说,人怕当面,事怕当时。万一他一时不能接受,发作起来了,彼此都不好下台。
肖卓然挥挥手说,多虑!你把丁院长看成什么人了?丁院长是老革命,老革命是有觉悟的,也是有胸怀的。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说完,拨开程先觉,撩起长腿,走到丁范生的病房前,连门也没敲,不由分说就推开了。
丁范生正在听张宗辉叽叽咕咕,见肖卓然突然出现,吃了一惊,愕然地看着肖卓然,半天才回过神来,冷笑一声说,肖副院长,你日理万机,还有工夫来看我这么个老弱病残?
肖卓然站定,两只手叠在肚子上,话是对丁范生说的,眼睛却居高临下地看着张宗辉。肖卓然说,我是来向丁院长汇报的。我估计在我还没有通过组织程序正式汇报之前,已经有人把上午的院务会决议向丁院长打小报告了。
丁范生说,胡说,你肖卓然是什么意思?我是个住院的人,难道同志们来探视一个病人,也是打小报告?
肖卓然说,要不,我在外面等一会儿,等张宗辉同志探视完毕,我再进来?
张宗辉面红耳赤,马上站起来说,不,不不,肖副院长,丁院长,你们谈工作吧,我先走了。
丁范生说,你急什么急?肖副院长也是来探望我的,我毕竟还是705医院的院长,肖副院长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难道连这点感情都没有,你说是不是啊,肖副院长?
肖卓然当然听出了丁范生的冷嘲热讽。肖卓然说,我是公私兼顾,既是来探视的,也是来谈工作的。张司药你的话说完没有?说完了,你可以回避了。
张宗辉尴尬地笑笑说,我的话说完了……其实也没有多少话说,丁院长是我的老首长,我就是来看看。
丁范生看了肖卓然一眼,捏起一颗瓜子,嗑开,津津有味地咂咂嘴说,是啊,我当营长的时候,他就是营部的卫生员,我身上有三处伤口都是他第一个处理的。我当团长,他在团里卫生队当医生。淮海战役的时候,有一次他硬是把我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要不是他发现我还有一口气,同志们早就把我活埋了,那我就成烈士了。你说这样的感情是什么感情?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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